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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断弦-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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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个人她都仔细看过了,只有一个身形相像,面容却平凡得让人懒得多加注目,与昨夜那惊鸿一瞥的狷丽容貌简直是云泥之别。 

  夜弦静候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已经说完了,当下一头栽倒在柔软的锦被中,不耐烦地挥手道:“没有便没有,值得大惊小怪么?”况且也不关他什么事,何故一大早扰人清梦? 

  宝珠气得直跺脚,抓住夜弦的肩膀猛摇,道:“刘叔说府里没有这样的人,那他不是被藏起来了,就是我们撞见了鬼!” 

  夜弦被摇得瞌睡虫跑了一大半,无可奈何地坐起身来,道:“你怕将军金屋藏娇么?不会,他若有了新人,不会瞒着我。” 

  那个人虽非君子,却是心怀坦荡之人,躲躲藏藏的事,他不屑做。 

  宝珠被他的笃定与信任镇住了,怔怔地立在床边,思忖着难不成真的撞见艳鬼?后花园的池塘曾经淹死过人么? 

  夜弦被她这一番折腾,睡意全无,无奈地叹了口气,起身漱洗更衣。 

  沈英持一心挂念着夜弦,漫不经心地扫了几眼恭立在堂下的仆婢们,目光停在个头最矮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个身形瘦削的少年,面容苍白平凡,眼圈却通红一片,肿得像核桃一样,眼中密布着血丝,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这是怎么回事?”他朝那个少年抬抬下巴,冷厉的目光凝在他脸上,少年连头也不敢抬,哆哆嗦嗦地回答:“……想家……哭了一夜……” 

  刘全向前躬了躬身,解释道:“他本是城北杜家少爷,叫杜月,杜老爷犯了案子,家破人散,不得已卖身为奴。” 

  “哦?”探询的目光落在那人的手上,果然是细皮嫩肉,不见丝毫做过粗活的痕迹,沈英持端起茶盏,悠然拂去水上的热气,刘全小心翼翼地揣测着自家主子的心思,提议道:“我看他知书识礼,也算聪明,不如给夜弦少爷做个小厮也好。” 

  话音未落,少年愕然抬起头来,红肿的兔子眼闪过难以捉摸的神色,偷瞄了沈英持一眼,又怯怯地低下头。 

  沈英持饶有兴致地盯着他,缓声道:“全打发到厨房去做粗使,夜弦身边,我自有安排。” 

  再一次地,对方听到夜弦二字时,眼底滑过转瞬即逝的波动,没有逃过他识人无数的凌厉目光。 

  这小鬼浑身上下都透着生嫩,也妄想在将军府里兴风作浪么?沈英持冷笑一声,精致的青瓷茶杯在他手中发出一声脆响,化为齑粉。 

  二、秋鲤 

  午膳过后,夜弦摆开昨夜被打断的棋局,独自厮磨许久,却怎么也解不开两征之势,他像中了魔障一般,陷入其中无法自拔,连沈英持进了花厅都没注意,后者不由得心生抱怨,立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忍不住又手痒地想捣捣乱,幸好夜弦发现得及时,挡住他伸向棋盘的手,道:“英持,别使坏。” 

  沈英持不满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靠坐在他身边,下巴枕上夜弦的肩,道:“破了这局又能怎样?棋盘上的厮杀,毕竟是文人的消遣,耗尽了心力,也远不如战场上来得痛快。” 

  夜弦被搅得不能全神贯注,似笑非笑地瞟了他一眼,道:“若只识得策马操戈、过关斩将,却不懂闲时享受琴棋之趣,纵然是金马玉堂,也不过一介草莽粗坯罢了。” 

  沈英持听出对方在绕着弯子骂自己,不恼反笑,一脸不正经地将夜弦搂过去,嬉笑道:“我是粗是细,你不是最清楚么?” 

  夜弦被他话中的猥狎之意闹了个满脸通红,一时磨不开面子,无言以对,沈英持亲亲他透红的耳垂,道:“圣上有意在伊州设陇右都护府,派我为节度使带兵长驻,我想带你一起去。” 

  夜弦蓦地回过头来,漆黑的眸子流露出几分惊喜之色,急问:“真的?什么时候出发?” 

  即使是短暂的记忆中,也是聚少离多,饱尝相思之苦,他宁愿跟着他上穷碧落下黄泉,总好过一个人惴惴不安、把光阴都消磨在等待中。 

  他这难得的真情流露让沈英持简直爱煞,虽然那西北风沙之地远不如京城繁华,气候也苦寒得多,只是夜弦在京城就像一只困在笼中的鸟,振翅乏力,曾经让他为之深深沉迷的一身意气风发、翩若惊鸿的气概,收敛得只剩下属于文人的温和儒雅,那种耀眼夺目、几乎要将人灼伤的光芒,再不复见。 

  这样的夜弦,并不完整,即使宠爱不减半分,沈英持内心深处,总是扼腕不已,他想再见到那个与他交相辉映、棋逢对手的夜弦,而不单单是一个温柔乖巧、百依百顺的枕边人。 

  虽然这一切,都是他自己种下的苦果。 

  沈英持闭上眼睛,掩住眼底的痛苦之色,将夜弦拥得更紧了些,低语道:“答应我,夜弦,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离开我。” 

  低哑的声音中带着迷惑人心的沉痛,夜弦覆上他的手,满腔的爱意不知该如何表达,他抿了抿唇,轻声,但坚定地答道:“我答应你。” 

  沈英持似是松了口气,绽开一个满足的笑容。 

  如果此事定下,来年开春他们就能启程了,皇帝给他的另一个选择是安东都护府,位于东海之滨,风土气候比伊州要好得多,只是那里靠黎国太近,近得让沈英持坐卧不安。 

  他什么都可以舍弃,只是怀中这人,不惜任何代价也要守住。 

  又是那个梦,比上次更清晰了一些,铁马金戈、纵横沙场,风雪交加中,帅旗猎猎飞舞,旗上那头矫悍的猛虎似要呼啸而出,箭落如雨,杀声震天,马蹄下的积雪都染成赤红,朔雪夹杂着细碎的冰渣沾湿了一身甲胄,覆在脸上的虎头面具更显得冰凉,连飞溅上来的热血都无法温暖它,唇角勾起一抹兴奋的笑容,他策马扬鞭,杀出一条血路,闯入敌阵中心,一枪朝对方主将胸口刺去,而那个高大的男人也挥戈相迎,寒光闪动间,那双深邃的眸子熟悉得让人心惊…… 

  猛然从睡梦中惊醒,夜弦浅促地喘息着,发现自己正被沈英持紧紧搂在身前,即使是沉睡中也不肯放松分毫,压迫得让人喘不上气来,夜弦挣动了一下,想推开环在自己胸前的手臂,然而那个霸道的男人不仅不肯松手,两条腿又缠了上来,把他密密实实地禁锢在怀里。 

  噩梦之后有一种虚脱的无力感,夜弦吁了口气,翻了个身,回抱住沈英持的腰,与他面对面侧卧着,胸口的窒息感舒缓了不少,他静静地凝视着对方俊朗的面容,感觉到那温热沉稳的呼吸心跳,心有余悸,久久不肯入睡,怕一闭眼,又跌回那似真非真、凄风厉雪的梦境。 

  沈英持动了动,安抚地轻拍他的背脊,声音带着浓浓的睡意:“怎么了?” 

  “没事。”夜弦贴得更近,贪婪地汲取着他的气息,沈英持像是觉察到什么,低头给了他一个热烈缠绵的吻,如春风般化解了夜弦心头的不安与疑惑,暖意丝丝沁入肌肤,融融地将他裹在里头,夜弦满足地叹了口气,靠着沈英持的肩头,迷迷糊糊地睡熟了。 

  万国笙歌醉太平,倚天楼殿月分明,天子脚下,繁华似梦,盛景如烟,在长年东征西讨、驱兵苦战的沈英持眼中,京城就像一座精致的琉璃屏风,美丽奢华,流光溢彩,却脆弱易碎,挡不住塞外无尽的风沙。 

  平整干净的街道人流如织,毕竟比不上那天高地阔的关外草原能让人纵情驰骋,任迎面而来的风吹起衣袍。 

  自从沈英持回府后,一向安静的将军府贺客如云,门庭若市,沈英持不堪烦扰,开始还耐着性子和来道贺的达官贵人虚与委蛇,他出身行伍,就算今日平步青云,也脱不去一身硬朗豪放的草莽之气,不仅对那些繁文缛节不屑一顾,也被满眼的虚颜假笑弄倒了胃口,几天下来肝火上升,干脆称病告假休息,闭门谢客,来访者除三两个知交好友外,通通不见。 

  与其花心思应付那些人,他情愿陪夜弦钻研那些枯燥无味的棋局。 

  何况在紧要关头捣捣乱,看对方懊恼却无可奈何的样子,那情趣真是千金不换,往往撩动得他欲火焚燃,直接扑上去把人拆吃下腹。 

  正是醉生梦死,快活似神仙。 

  如果没有那天天来拜谒,回回吃闭门羹还锲而不舍、不到黄河心不死的黎国使者岳承凛,沈英持的日子就可以算是称心如意、十全十美了。 

  对那人他素无好感,当年两国交战时岳承凛虽为来使,那股子傲气却是上冲霄汉,降尊纡贵的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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