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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少商抽了口气。
凶犯很聪明,并且此刻还相当清醒镇定,他甚至没有忘记在出电梯间时顺便摁着了上面的楼层按钮让梯间重新上来,电梯不能停住,这样就让人无法知道他刚才到底下到了哪一层。
迅速地掏出对讲机,戚少商疾声下达了指令:“老八,你马上带人封锁大堂和车库的所有出口和后门,再派人到管理处去监控所有梯间和通道……”
他一边说,一边焦急地等待着电梯重新落下来,然后闪身冲了进去。
梯门渐渐关上。
戚少商对着一排楼层按钮,眉头深深蹙紧。到底是哪一层呢……
像是忽然想到了什么,他目光一闪,伸出手指轻轻逐一触过那列按钮:高级金属镀层的按钮凉飕飕的,触手处一片冰凉沁骨。
那么……他眉心一跳,继而舒展开来。
残留着些须温热,和稍许黏湿的感觉——负2层!地下车库!戚少商想及那张圆滚滚的脸上挂满的汗珠,微微勾起了唇角。
蹲在地上粗重喘息的尤知味抬头看到戚少商的时候,惊愕得满面肌肉都挤作了一堆。他想不到这个警察竟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在地库找到了他。
森冷的枪口逼着他一步步后退,最后在一块狭窄的空水泥地上停了下来,这个黑暗的死角,似乎阻隔了外界的一切,就连监测摄像头都无法看到。
“放下武器,你被捕了。”戚少商冰冷的语调里察觉不到半丝起伏,在萦绕的幽暗中激起空洞的回声。
“你是在这里设局诱捕我?”尤知味迟疑地打了个哆嗦,不甘地闷声狂叫起来:“为什么?你怎么会知道?你怎么可能会知道是我?”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真以为你能做得天衣无缝,毫无破绽么?”戚少商有些怜悯地看着他:“一切我都查清楚了,在来这家物管公司做修理工之前,你在医院餐厅做过厨师,很容易拿到剧毒药品,解剖一个人对你来说也像解剖动物那样熟悉。那天晚上,也是你在那辆黑色Cayenne上做了手脚,但很可惜,你怕他们不死,特意开了卡车在弯道上等……人算不如天算,车祸发生的一瞬间顾惜朝居然看到了你——”
尤知味的脸色变了:“顾惜朝?!他……可,可是英绿荷的死……”
“昨天我和息医师见过面。”戚少商顿了顿,说了下去:“其实这段时间我一直跟她保持着联系,并且有过很多次沟通,我们一起做了这场戏,目的就是要引凶手出来——现在你可以保持沉默,你所说的一切,将会作为呈堂证供,留到法庭上去说吧。”
尤知味的面部严重地痉挛了一下,脸上泛着一片死鱼般的灰色。
他恨。好恨。
他的恨很深,最深,比谁都要深!
多年来,他也有着反复重现的梦境,在那个梦里,在那个尘埃弥漫的古代客栈里,他和不同的“盟友”之间欺骗和被欺骗,背叛和被背叛,他以为可以得到那个倾城绝代的美丽女人,和俯仰天下的尊荣富贵,但最后,他却死在那群人的手里——那些人本来是势不两立的,互相仇恨的,但当他们一起要杀他的时候,却是那么齐心合意,好不同仇敌忾……
两年前戚少商第一次来就诊,他无意中听到一些片断,居然开始慢慢想起一切,或说回忆起前世的一切——特别是有关那场发生在安顺客栈里的生杀仇悯的一切。
而当见到心理医生息红泪的第一天起,他就知道,这个噩梦开始变得真实了。
然后他开始调查戚少商周围的人际关系,因为他深信那些前世恨他至死,也终致他于死地的人们一定会在今生出现,他也知道总有一天,他最大的仇人——顾惜朝,他一定也会来跟戚少商会面……
于是他静静地等待,暗暗地筹谋,他要在今生把这些人通通杀掉,他要复仇,他也相信只有这样,前世的宿命才不会重演。
他要杀光安顺客栈里的所有人。他要杀光跟这两人有关系的所有人。
他,要,他,们,死。
……
窒息逼仄的空间,充溢着对峙的的萧条和死寂。
“哈哈哈——”尤知味忽然仰头狂笑起来,边笑边指向戚少商,上气不接下气地,一五一十地把他做过的一切都说了出来:
“小警察,查案查得很辛苦吧,香港警察就这么点水平吗?还是让我来告诉你吧!“
“英绿荷确实是我杀的,那个被碎尸的高鸡血也是我的杰作——”
“还有你的好兄弟雷卷和他那马子沈边,下在他酒里的那些有毒的药剂真是花了我不少时间去医院偷啊,不过他马子倒是真的很正点,把她弄死之后我都舍不得出来,还意犹未尽地干了她好久呢——”
“哦对了,还有你手下那个阮明正,我偷看了她的病历,知道她有那什么恐惧症,就绑住她在她手腕上装样子拉了一下,还没怎么玩哩,她就活活给吓得心脏衰竭而死——书上学来的杀人方法真好用啊,不知道你们香港警队怎么训练的,心理素质那么差的!”
“妈的,还有顾惜朝,知道谁告诉姓傅的女人他跟你的事情咩?我啊!我就是要你们反目成仇,怎么样,那滋味不好受吧?哼,结果傅晚晴还是那么蠢,前世今生都肯替他死,算他这次命大!”
“还有你,今天要不是你来破坏,我就可以顺利地把息红泪弄到手,再杀了她——本来我是想最后再对付你,让你尝尝这个世界只剩下你一个人的痛苦。我顶,真他妈的后悔,早知道这样第一个该弄死的就是你!……”
尤知味狰狞地张着血红的眼睛,声嘶力竭地呼吼着,戚少商一句一句地听下去,手掌渐渐紧握成拳,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几乎掐到流出血来。
他的眼睛里燃烧着寒冷的冰焰,目光如利刃般刺向那个癫狂的凶徒,也同时被一把无形的刀锋深深扎入了自己的心脏。
血液无声地在经脉血管里喷张炸裂,每一个毛孔里都喷薄着刻骨的愤怒与痛苦,终于忍不住大吼:“疯子!疯子!你真是丧心病狂!”
尤知味一怔,继而狂笑起来:“我是疯子?我丧心病狂?哈哈,你以为你那个顾惜朝是什么好东西?你跟他在床上翻云覆雨很爽吧,我可在背地里查过他的底子,先不说他上辈子做过些什么,就这辈子他做下的那些罪孽他能还得完吗?”
他激动起来,更加提高了音量,狂嘶道:“戚少商,你抓我啊!你不是说要我在庭上把一切都说出来么?好,我倒要看看有没有人会相信这荒谬的前世今生,有没有人去审判那个疯子顾惜朝,他是前世的刽子手杀人犯,今生又是……”
碰!
话音嘎然而止。
消失在一声惊雷乍起的枪声中。
尤知味没有能够说完他今生的最后一句话,戚少商已经开枪。
颤抖的手指扣下扳机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犹疑。
在听到之前那些耸人听闻的恶行时他就恨不得能将眼前这个变态的凶手杀上一千次一万次,但他的职业身份还要求自己忍耐——而最后仅存的一点理智却终于在听到那个人的名字时完全泯灭无踪。
……惜朝……前世……今生……
子弹直直掠过凝固了的空气,正中咽喉。
尤知味临死失去知觉之前,亲眼看着自己的喉咙被穿开一个圆圆的血洞,鲜红的血液从里面飙射出来,瞬间喷射成一条高高的嫣红水柱。
致命的伤口原来都是一样的,与形状无关。他想。
无论是圆圆的子弹还是一柄细细秀秀凉凉的长剑,亦或是一把铮亮的银色小斧。
肥胖臃肿的身体颓然绝然地倒了下去,发出一声重物坠地的钝响。
戚少商悚然动容之前,却无意识地舒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为什么会克制不住地开枪?他脑袋里轰的一声,眼前忽然黑成一片。
像是站在一片贫瘠无望的荒原上,放眼所及一片飞沙,找不到任何可以依凭的方向。只好跪坐于地,干渴而无助,痛苦而绝望。
是预感会听到他说出什么可怕的东西么……所以,在听到以前,开枪——不让自己知道。
不想知道。不能知道。
回忆还沉睡在某处,它不肯离去,他不愿醒来。就在前世今生的无垠中被遗弃,等着时间将其带走。
就让这一切遗落在时空里,一切。
陌生而疏离的未来总是簇新的,没有了梦的痕迹,前世因果都已消散,那些痛苦的记忆将永不再复现……
永不。
息红泪站在柱子后面的阴影里,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一个模糊的场景。像一个布景,搭得很美,却淡漠了那些该出场的人。
她把手捂在心口,咧了咧嘴角,某段时刻,她感觉自己是黑暗的剧院里唯一的一个观众。
她一直等着一场戏上演。那一场她前世错过、今生盼过的戏,到最后却一样发现自己其实只是观众而已。
台上另有主角,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