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牢房之中，祁晔的近况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
想当初祁菁离开地牢的头天便回来授意那看守不得怠慢祁晔，那句话还是起了作用，单瞧地上摆着的饭菜，就比先前见过的强了许多。
这些该与楚绍堂的默许分不开吧。
祁晔盘腿坐在牙床之上，凤眸眯起，双手从膝前自然滑下，状似入定之神。
衣服有些破旧，但毫不影响他面容的一丝不苟。神态自若。
这便是大齐皇子该有的神态，不卑不亢，毫不畏惧。
这几日害怕楚绍堂起疑，祁菁也没有到地牢来看望祁晔，如今看到祁晔这样，祁菁反倒放下心来。
祁菁走到祁晔面前，唤了一声，“二哥。”
祁晔睁开眼睛，四目相对，一时之间，皆是无言，但那神情之中饱含太多情绪。多少情思瞬间释放，或许连他们自己也理不清，到底是什么。
许久，祁晔眸光一闪，从祁菁身上移开，自祁菁肩头看过去，楚绍堂此时负手而立，静静观望着，不露声色，眸光微敛，让人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
此时祁菁背对着楚绍堂，突地正色起来，又将祁晔的目光从楚绍堂身上吸引了回来，只见祁菁唇间无声吐出两个字，“虎符。”
祁菁一连比划了三遍，祁晔不动声色的观望着，心中却已有了两分计较。
就在这时，楚绍堂走向前来，伸臂将祁菁揽进怀中，抬手轻理她鬓边的发，语调亲昵而温柔，带着几分不可抗拒。“如今人已看过，我们该回去了。”
祁菁“嗯”了一声，最后看了祁晔一眼，眸光加深，给他使了个眼色，才乖顺的靠进楚绍堂怀里，跟他一同离去。
快到门口之时，祁菁身后响起祁晔的声音，“菁儿，我后悔了。”
祁菁一顿，只听祁晔继续道，“这些天我在这里想了很多，当初我不该将你推开，如今悔恨，却晚了。”
祁菁闻言冷哼，“悔恨，你祁晔会后悔吗？”祁菁转身离了楚绍堂的怀抱，重新走回祁晔身边，此时祁晔已将虎符从怀中取出藏在袖中，祁菁走近他，在楚绍堂看不见的角度里快速与祁晔进行交接，神不知鬼不觉的将虎符过到自己袖袋之中。
祁菁悄然松了口气，随之静静望着祁晔，“二哥不觉得说这样的话已经晚了吗？更何况……”祁晔说出这些话，只不过是情急之下的权宜之计，做不得数。
想到此，祁菁自嘲的笑了，罢了罢了，她有什么好埋怨的呢？他们是同类人，这一点她老早便知道了，他们说每一句话，做每一件事，都是有目的而为之，太多的虚情假意。就如同祁菁自己，她自小便活在虚伪之中，活在伪善的面目之下，她已经习惯了，时常都不知道，由自己口中说出的哪一句是真的，哪一句是假话。
所以，祁晔当初将她推到楚绍堂身边，她一点都不恨祁晔，只觉得有些悲哀。如果是她，同样的情形之下，她也会将祁晔推出的。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不过，就是有些悲哀罢了。
祁菁再次转身的片刻间，“我真的后悔了。”祁晔的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跳动着，祁菁终是没有再回头看他，而是快步走到门口，拉了楚绍堂便离开了牢房。
方出地牢，毒辣的阳光便扑面而来，祁菁的眉心刺刺的痛。楚绍堂右臂圈住祁菁，侧拉起黑色长袍，遮挡住祁菁侧旁的艳阳，祁菁眯了眯眼，这才适应过来。
楚绍堂将祁菁的脑袋轻按在胸前，“忘了祁晔，我给你幸福。”祁菁与祁晔之事，楚绍堂早已知晓，他也正是看在祁菁的面子上，才到现在都没有处置祁晔。要真的说起来，祁菁也是被处置的对象，只是，他楚绍堂太重感情，这是大忌……所以，遑论他楚绍堂有多强，他都注定是输家。
袖袋里的虎符沉甸甸的，时刻提醒着祁菁要去见王晗昱。她侧靠在楚绍堂怀中，摇了摇头，“知道吗？你给不了我幸福。”
幸福是什么？楚绍堂给不了祁菁想要的幸福，因为他从一开始就理解错了。
祁菁要的不是被‘驾驭’，她要的是‘并驾齐驱’。
在楚绍堂怀中，祁菁笑了，“当了十六年的太子，做了十六年的‘男人’。我是女人，又不是女人……”
祁菁的话说得含糊，楚绍堂皱眉俯望着她，伸出两指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楚绍堂问，“那你说，我该如何？”
祁菁静静的望着楚绍堂，眸中无甚波澜，“信任。让我不要在你身上感受到不安。所以不要再让人监视我，可否？”
祁菁的那双琉璃眸清澈无比，平如镜面，楚绍堂几乎可以在其中清晰的看见自己的影像。那里面没有算计，没有阴谋。楚绍堂下颌微敛，“好。我给你信任。可是，你要对得起我给的信任。”
祁菁弯唇笑了，“谢谢。”
66
自从那日下午，祁菁身后当真再没了尾巴。若说楚绍堂是真的信任了她，祁菁不信，然而他确实说话算话，给了祁菁信任，但祁菁却没有对得起他给的信任。
那日夜晚，祁菁去后山将虎符和山寨地形图一并交给了王晗昱，并目送他顺利离开。祁菁将楚绍堂的身世背景等所有有用的信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王晗昱，待王晗昱走后，她松了一口气，却没有想象之中那样心安。
夜晚的冷风吹在祁菁脸上，丝丝凉意侵得祁菁打了个寒颤，祁菁环起双臂抱住自己，却没有要回去的意思。
寻了块大石坐下，抱膝望天，身后传来响动，是脚步声。
祁菁回头，不远处站着的，是那个白日说过要给她幸福的男人。一袭黑袍的他犹如夜神，又似梦魔。湛蓝色的眸子在漆黑的夜色之中更显深邃而悠远。对于楚绍堂的到来，祁菁并不惊讶，平静的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她，坐在她身边，与她一同观月。
楚绍堂坐下之后，祁菁便轻靠在他肩头，“来了多久了？”
楚绍堂许久沉默，祁菁又问，“你都看到了什么？”说完这句，祁菁柔柔的笑了，唇边流淌的弧线犹如娇美月华。“看吧，我不配拥有你给的幸福。”
楚绍堂伸臂将祁菁揉进怀中，俯首下去亲吻她的额，“菁儿，跟我回北方。不论你做过什么，我既往不咎。”
“绍堂，你是个好男人。但是，我不适合你，你也不是匹配我的那一个。——更何况，来不及了。”说到此，祁菁轻叹一声，“你还是把我关进地牢吧。我背叛了你……”
楚绍堂忽地将祁菁的身体整个搬了过去面对他，楚绍堂双手抓着祁菁的双肩，“背叛？祁菁，你知道那是背叛为什么还要那么去做？”楚绍堂的双眸中闪着怒火，“你说，你今晚到底上后山所为何事？”
“你……不知道？”祁菁审视着楚绍堂的神情，眉头轻蹙，忽而低头笑了，原来他什么也不知道，他根本不知道王晗昱之事，反倒是她自己，由于心虚差点交待出来。话说回来，若是楚绍堂知道，他又怎可能让王晗昱离开？
“我该知道什么？”楚绍堂一手钳上祁菁的下颚，将她拉至自己近前。楚绍堂眸底闪过痛苦的光，“祁菁，你到底瞒了我什么？嗯？”
面对楚绍堂，祁菁别开眼，靠进他怀中，双臂环上他腰身，“对不起。”这三个字中饱含太多苦涩，听起来悲哀大过乞求。
在感情面前，谁先交付真心，谁便注定是输家。这十六年以来，祁菁步步为营，牢牢锁紧自己的心，然而，最终解锁之时，却已然不知那颗心飘去了哪里。或许早已四分五裂，不知去向了。
67
接下来的几日里，祁菁对楚绍堂格外顺从，两人相敬如宾。楚绍堂仍旧每日会外出一阵，大多数时间，都会与祁菁一起。
祁菁有的时候会偷偷观察楚绍堂的神色，可是这男人看起来一切如常，根本就没有因为那日夜里后山之行而改变任何。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第五日。
第五日夜，祁菁正在睡梦之中，忽听门外吵杂声顿起。祁菁觉出是有大事发生，赶紧穿衣起身，拉开房门，一股子焦味儿便窜进了祁菁鼻子里。
整个山寨火光冲天！
山寨起火了，必是风明带兵攻了进来。这种时候，祁菁头一个想到的是深陷地牢的祁晔。
山寨中早已乱作一团，兵器交接之声声声入耳，看那些兵士的打扮，确是大齐士兵。冲天火光之中，根本认不出谁是谁，亦根本不会有人注意到祁菁。
祁菁穿过人海，直抵地牢。袍摆被地上的火星牵连，烧得焦黑，祁菁也顾不得了。
地牢之内，看守已不知所踪，祁菁奔到关押祁晔的牢房前，铁门大开着，祁晔已不知所踪。
祁晔是被人救走了，还是……一时之间，祁菁心思急转，转身奔出地牢。
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