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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月笙-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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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乐曲已了,余音拖拖,杜月笙挽着舞小姐,回桌落座,于是掌声四起,欢声雷动,杜月笙也很开心,转脸吩咐跟来的人:
  「奏乐的朋友,送两百块!」
  民国十四年,小八股党之一,杜月笙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高鑫宝,买下麦特赫司特路三百○六号,上海地皮大王程家的华宅,开设一「丽都花园舞厅」。将就原有的亭台楼阁,改建大小无厅各一,游泳池一,和精舍若干间,酒饭鸦片,莺莺燕燕,无美不备,无丽不臻。
  「丽都花园舞厅」开张那一天杜月笙亲率大批人马,莅场道贺。拼长台、聚舞女、奏中国乐、踱方步为仪;老朋友成了个新事业,杜月笙特别高兴,头也不回,关照跟班陆桂才说:
  「奏乐的朋友,送五百块!」陆桂才应了声是,排开人丛,挤上乐队台。杜月笙这边正在谈笑风生,不一会儿,陆桂才满脸尴尬的又跑回来了,他伛身附在杜月笙耳边,低声报告了几句。
  杜月笙惊诧的喊了起来:
  「啥话?我送铜钿伊拉不肯收?」
  陆桂才苦笑着点点头。
  无法置信,再追问一句:
  「硬叫要退回来?」
  高鑫宝当时正在场,僵极了,他急于向杜月笙解释,嗫嗫嚅嚅,说了半天方始说清楚:原来,这班乐队,是他重金礼聘,到外国去请来的。他们不懂中国「规矩」,更不了然杜月笙的章程,所以才有这个「误会」。  
  换一个人,遇到这种尴尬,都会觉得为难极了。但是杜月笙轻松自在,脑筋动得极快,他毫不介意,再一次吩咐身后的陆桂才:
  「那末,就送一打香槟上去。」
  妙在他把账都算清楚了,香槟一瓶三十多块,一打酒,恰值大洋四五百。洋琴鬼敬酒不能不喝,他那送出去的五百块,当然也并不曾收回。        
    最大嗜好听听说书
  其实在五花八门各种娱乐之中,杜月笙眞正喜爱的,还是听「说书」。他因为自幼失学,中年以后,认识的字并不多,一部通俗演义武侠小说,他也很难逐字辨认下去,但是他偏又喜欢历史说部,小说演义。于是前后有很长的一段时期,他每天请来上海最有名的说书先生,替他开讲大部头的小说,如三国、水浒、东周列国,上海的说书先生,有所谓说「大书」,与说「小书」之分。「大书」说的是历史兴替、英雄侠义,「小书」则为言情小品,民间传奇。杜月笙由于兴趣关系,他只听「大书」,请个「先生」,一讲便是一年有余。他对于听书是很认眞的,开了讲便决不中辍,每天不论怎样忙,听书时间一定要先抽出来。除此之外,他还「边听边读」,一面聚精会神,听看说书先生声容并茂,绘声绘影的表演。另一方面,他手中要拿一卷「大字本原著」,以便一一对照帮助自己识字,同时考察说书先生有否偷懒漏脱。
  于是乎说书先生往往就很紧张,然而杜月笙在这段时间确是很轻松的,那时候他家里已雇得有法文翻译、英文翻译,机要秘书和账房师爷,这批人连同他的太太、儿女,首先是对旧小说不生兴趣,二来则要看书不妨买来自家看,不劳说书先生「口传心授」,因而他和她们向不参加听书。眞正和杜月笙一样乐之不疲的,全是他那些亲随与旧侣,诸如同参弟兄袁珊宝、马阿五、马祥生,以及万墨林、陆阿发、陆桂才等人,和这般人在一起,或坐或卧,或谈或笑,轻松自然,不拘形迹,使杜月笙感到份外的欣快和欢愉。他们有时候会浑金璞玉,还我原来面目,开开顽笑打打棚,甚至拿那些道貌岸然、惺惺作态的绅士贵客,背底下调侃一番。
  这种「听说书」的兴趣,杜月笙算是保持了大半辈子,往后他到香港,到重庆,都曾千方百计,自上海重金礼聘说书先生来,替他每天开讲。
  除了听书以外,跳舞他是逢场作戏,偶一为之,听戏票戏,虽然一向兴致颇浓,但自民国二十年以后,由于事忙体弱,时间铺排不开,戏还偶或听听,唱就不大来事。唯一的例外是民国二十五年,蒋委员长五十华诞,那一天他特别兴奋,曾经在漕河泾黄家花园,又登台表演了一次,从此,杜月笙的浦东腔京戏,无疑成为广陵绝响了。
  唯有赌博,成为他一辈子里持续不断,乐之不疲的「消遣」,杜月笙一生一,几乎从来不曾断过赌,他由儿时的试赌,少年的滥赌,靑年的溺赌,直到中年后的豪赌。赌注大小,水涨船高,民十左右,麻将挖花,一场输赢,动辄上万,连黄浦滩上都传为美谈。及后到了重庆,由于币值日贬,他和四川财阀刘航琛、康心如兄弟辈赌起钱来,胜负之数,更是惊人。
  时人以为杜月笙既以烟赌而起家,开过规模宏大,允称全国第一的大赌场,若以常理揆之,他的赌术一定很精,事实上,任何一位跟杜月笙常常赌钱的朋友,谈到他的赌术,每每笑着摇头,他们总是说:
  「杜先生赌是不灵的。」
  不过有一点,杜月笙自己赌术不行,却是他能捉「老千」而用「老千」。
  
        吴家元阵前失风记
  吴家元字季玉,美丰姿,重仪表,言词便给,派头一络,他曾经在北方奔走豪门,以清客自居。陪张宗昌打麻将,能使自家场场小胜,而对大帅所需要的张子,要啥有啥,供应无缺,使张大帅惊为奇才,就在牌桌子上,赏了他一个靑岛盐务局长的美差。
  干了几年下来,行囊中有的是赌本,他放眼四海,要找一位殷实可靠的东道主。─难为他目光远而且准,他决意到上海来,愿为「春申门下三千客」之一。
  他打听出来,杜月笙经常光临的赌场是泰昌公司、宁商总会,和公记中华票房,于是他也在这几处地方日夕留连。「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有那么一天,吴家元居然夤缘更上层楼,他和杜月笙同桌共赌。
  赌的是挖花牌,一总一百二十八张和打麻将一样,四人一组,先各取牌二十张,可吃可踫,但需凑满九对,始能和下牌来。末一只算麻将,却是单的,现在打的新麻将兴二五八张,而挖花牌的麻将头,则以四六幺二为最尊。
  在泰昌公司,吴家元渐渐成为每日必到的挖花赌友,他赌得精,赌得狠,赌得准,妙在于他每赌必赢,场场得利。接连赌了一两个月下来,杜月笙输得最多,为数不下十万大洋
  杜月笙大败亏输,他自己有说有笑,不以为意。反是他「化敌为友」,一心向着杜月笙的严老九,越来越光火了。
  严老九自家就是开赌场的出身,对于赌这一门,他可说是无一不懂,无一不精,但是挖花牌的赌法如此刻板,如此规矩,设非有人会得偷牌,他想不出「挖花」也能挖出什么枪花。
  于是有这么一天,他决心为杜月笙捉「老千」,他先坐在杜月笙和吴家元之间看牌,看看彷复佛不生兴趣,他喊茶房拿张申报纸来。
  他假装看报,却暗暗的把报纸戳一个洞,严老九锐利的目光穿透那洞去,注视吴家元的一举一动
  这夜赌局结束,果然又是杜月笙大输。严老九等大家结好了赈,杜月笙和另两位牌友坐汽车走了,他拍拍吴家元的肩膀,笑吟吟的说:
  「老兄,阿好等等?有桩事体想要请敎。」
  「岂敢。」吴家元的脸色变了。
  邀他到写字间里,严老九开门见山的问:
  「老兄阿曾算过,我们月笙哥,自从和你老兄同桌以来,一共输了多少钱?」
  赌徒永远是最精明机伶的,严老九言下之意,吴家元岂有不懂之理。但是他为更进一步,再探测一下严老九的意图,他乃嘻皮涎脸的问:
  「老兄的意思,阿是想要跟我劈埧?」
  劈埧,是黄浦滩上专用的江湖暗语,它的意义,可以解作「分赃」。
  好伶俐的吴家元,正当严老九义形于色,勃然大怒,张口便要开骂的当儿;他连忙打恭作揖,连声讨饶的说:
  「严老板,我承蒙你的敎训,极其心感。眞人面前不说假话,请你放我一码,从明天起,杜先生那边我一定会有交代。」
  翌日下午,吴家元在华格皋路杜公馆出现,他衣冠楚楚,派头十足,他说他有紧急事体,要求一见杜先生。
  杜月笙看到吴家元的名片,殊为愕然,由于他是登门拜访的生客,杜月笙一迭声喊请。于是吴家元被带到杜月笙跟前,他一见杜月笙便双眼泪流,甚至不惜跪了一跪,他哀求哭恼的说:「杜先生,求你高抬贵手,饶恕了我。俗话说得好:君子不计小人过。」
  一看吴家元这么慌乱紧张,卑颜屈膝,杜月笙早已料出了几分,但是他心慈面软,不为已甚,他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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