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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恶毒地注视着我的脸,似乎也看到我的心思,他笑嘻嘻的说:“你以为我死掉你就干净了吗?再去坐牢监,料想你也不肯再搭救,哈哈,老实告诉你吧!我恨你!假使你肯稍听我几句话,帮我一些忙,我也不会到如此地步的。现在我要死或坐牢监也得拉你一同去,这里有的是氰化钾,米粒大一点到口里就完结了。再不然呀,我是拼着一条命的,而且为上次的事,名誉早已扫地的了,而今官司还没有了结呢,我可以告诉他们说是赃物在你那儿,好在你还有一张帐单在我手里,付首席检察官礼品之类都开在上面,好,你现在所犯的是行贿与收受赃物罪,你知道吗?”
我气得几乎晕过去了,便窜上去拍的打他一个耳光说:“好的,我去,我去死去坐牢监都不要紧……”他不待我说完就把我掀下来,叫我躺在沙发上休息一会儿,他忏悔,他的眼泪也流下来了,说是实在因为着急,所以语无伦次,只要我肯再帮他一次忙,他将永远离开上海到内地去了。
“我不要你拿出钱来。我若这样想我便不得好死。”他罚咒说:“我只要你依我一个办法。这事情于你也有好处的。一些不为难。请你静静地听我说出来吧。”
二十二、心猿意马
二十二、心猿意马
史亚伦的意思是要我替他多拉拢朋友。“我起初的见解错了,”他说:“起初我一心想走窦老头子的门路,当然这条路是不错的,但是要走的人太多呀,那个不想一登窦门,身价百倍呢?而且窦老头子又是个厉害的人,他若不厉害便没有今日的地位厂,人家想利用他,他却乘机利用了人家。试问像我这种青年又有什么可以供他利用的呢?于是他就推说已经看出我的心术不正,所以就看轻我,拒绝我,使人家还以为这是我的罪有应得。其实在他身旁的人谁又不是心术不正的呢?他也未始不知道,只是在利用他们的时候,不说出已经知道的话罢了。一个人要人家重视你,先要具备可以被人家利用的条件;假使在实际上你没有这个条件,你也得装做有,这样才能够沾到人家的便宜。唉,小眉,你不要笑我枉费心机吧?成败论英雄是太势利的看法,我过去虽然失败了,吃足苦头却落得一场空,但我仍认为这是技术问题,原则是不会错的。我们欲猎取富贵,第一个办法便是抢,第二个办法便是骗,至于‘求’是没有用的。即以上次事实来看,你替我求过窦老头子,窦老头子肯答应吗?后来你假借窦老头子的名义去骗另一个有地位的人,事情便成功了。又如我们觅保的时候,你曾进去求过七八家,他们肯答应吗?后来我以利‘饵’了小丁,小丁便上钩了。至于我后来上他的当是我另有贪图,估计错误,决不是因为感他替我做保之德才与他合伙做生意的。他替我做保在客观地位说起来是一件攀石头压脚面的事,你以后在这种场合千万要当心。不要以为他吃了我的亏就换得一个给我吃亏的机会,利害便平衡了;在他的利害立场上说是应该不替我做保而拉我合伙做生意的,在我的立场上说是应该拉他做保而不肯同他合伙做生意的,因为我们两个人都不够聪明,所以彼此吃了彼此的亏。到如今我也并不恨他,因为我自己先没有好意待他,在人生的战场上本来是一刀来一抢去的。只有你,小眉,我是真心实意待你的。我叫你不要转保,还不是维护你吗?你若再不肯在目下危急存亡之秋帮我一臂,我只有与你同归于尽之一道了。”
我为难地说:“你是叫我再去设法找窦老头子吗?”
他说:“不,我刚才不是对你说过这条路是不容易挤上去的吗?我们得从多方面设法。谋发展第一要人头熟,一个人不识字不要紧,不识人便会一筹莫展了。我们交朋友有两种选择方法,一种是从质的方面着想,另一种是从量的方面着想。现在我们自己的事业基础没有站稳,只好先量后质,存心要利用人,是人人都可以给你派上用场的。小眉,你没有听见过一个骗子的故事吗?他路见褴褛的老女丐叩头叫娘,把她打扮得整整齐齐的,抬到绸缎店去替她买了许多料子,结果那骗子便托故拿着料子走,店伙以为有他的老太太在,不要紧的,谁知道这老太太是乞丐;临时冒充的呢?你想以一个楼槛女丐尚可派她用场,更何况其他的人呢?我们只要把房子粉刷得漂亮,多备好茶好烟,邀人来玩,渐渐的客人多了,我们自然可以从中得利。
我笑道:‘称怎么愈说愈荒唐了。我们又不开堂子卜峪人像来打茶围似的要付钱。陪人家玩,跳舞收不到舞票,看戏拿不着钟点费,打牌又不是稳赢的……如何从中取他们的利呀?”
他说:“照你这样讲来,上海这般交际花又是如何过活的呢?”
“她们是出卖色相呀!”
他笑道:“那末你就没有色相吗?老实说吧,男人都是蜡烛,也不专讲色相的。上海漂亮的姑娘有多少?就是小舞厅里的阿桂姐,也有不少是美貌的,为什么交际场中的灿灿红星便只有这几个呢?我以为第一流交际花能够影响国内甚至于国际的政局,第二流也能够帮人拉拢生意买卖,第三流才是供人玩乐,专卖色的哩,但其中也还有‘艺’的成份在内,‘名’的成份在内,我希望你要力争上流,以你的聪明才学,再加上我的设计,包管不会错的。”
我说:“我有自知之明,无色,无艺,无名,这又是怎么好呢?只好辜负你的期望了。”
他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道:“这明明是你的推托之辞,不过你一定不肯做也没有关系,我们等着瞧罢了。”我听着不禁心里一吓,口气便软了下来道:“我也不是不肯呀,我是不知道如何做法。”
他这才回头嘻道: “办法我是有的。第一,把你的两个女孩子都送到A城去,给你母亲抚养,生活费用一概由我们寄去。第二,把这几间公寓粉刷一下,添些漂亮用具,旧的不雅观的东西都卖掉或丢掉,不要舍不得。第三,你得多做漂亮大方的衣服。第四,每天转脑筋,有什么熟人可以拉他到我们家里来玩。第五,来了以后,若认为其人有可利用之处,就要用手段把他们笼络住;若认为暂时无可利用,便不妨冷淡些,但也不能得罪他。第六,要拣几个俏娘姨,可以传俊客人。第七,有漂亮或有名的女朋友也要常常请她们来玩,譬如叫她们出义务堂差;而她们也落得到这里来做做广告,争取机会。第八,招待客人要派头大,不惜工本,而且绝对不能向他们占小便宜。啊,小眉,这里我有一句话要提醒你,女人最容易犯的毛病便是爱占小便宜。我以一个男子的立场说,我是最瞧不起这种女人的。一个女人若能做到不卖地步,男子虽知难而退,但看重她的心思愈切,爱慕她的心思也愈深,甚至于死不变的。否则就是代价高些,男人也觉得其可贵了,所谓‘千金之躯’,探龙穴而获细珠,自然应该什珍以藏。假使一个女人只要到手一双高跟鞋之类便肯陪着男子睡觉呀,男子以后对她便没有胃口了,别人瞧不起她,而塌过她这件便宜货的男人更加瞧不起她。所以人家开口骂女人便说贱货,意思说她不值钱,你千万要记牢这些。”
我说道:‘哪个女人又不想自高其身价呢?也许她没有好机会,只得将就一下罢了。”
史亚伦摇头说:‘那是不成的。譬如说做买卖吧,你若天天去摆大洪雅子,薄利多销,试问摆了一年又能赚多少呢?许多古董商人也许整年卖不出一件古董宏,但是只要一次交易成功,获利便可胜过摆大饼摊子一世的了。我们只要准备好三个月的生活费及交际费,不怕得不到一个好机会呀。这个资本归我来出,我情愿卖掉钢笔手表同西服,来做这资本。仅使我的计划不成功,你在金钱上总没有损失,而且多少白吃我三月饭,A城老少的费用也归我出,这样好吧!”
我听着自己无蚀本之虞,心中便也活动起来,又问:“我们究竟等些什么机会见?”
他沉思片刻,答道:“这个就要靠你合作了。因为我现在既无资本,又无特别势力,要想同人合作经商是不能够的。其实我对于识别货色的眼光倒是有的,不过商人也许比我更精明;就是他们肯请教我呀,我做一个技术人员分利总是有限,我也不高兴浪费自己宝贵的脑力。其次则是托人谋一个位置,哼,不是我夸句口,连这些主席的官俸还不够找几天花呢?我的计划只是混,反正混到哪里是哪里,总之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