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胶泥捏的小坦克。这一回,轮到秦帅北叹为观止。小坦克唯妙唯肖,十分逼真。
“沙漠里哪来这么好的胶泥?”秦帅北掂出小坦克柔韧而有弹性,在幼儿园捏小鸭子的
橡皮泥都没这可塑性强。
“喀喇泉附近就有。你先说这小坦克咋样?”
“真不赖。你老婆给你生了个儿子?”
儿子还不知在谁的腿肚子里转筋呢!上回探亲那荐种子糟尽了。咱们蓄芳待来年了。”
龙凤虎难得地开了句玩笑。作为喀喇泉的最高军事指挥员,他何尝没有更多的喜怒哀乐。但
他每天只能以一种形象出现——冷峻严格的长官。他感到深刻的孤独。在这个所谓的星期
天,他渴望同人推心置腹地谈点什么。
秦帅北在桌旁坐了下来,把玩着玲珑如工艺品的小坦克。
“我打算砌个大坦克,先打了个稿子。”龙凤虎谦虚地说。
“‘砌’个坦克?”秦帅北咋舌。
“对!拿胶泥砌个坦克,咱们就练打坦克!他们不就是坦克多嘛!连砌带练,这几个月
咱就有事干了!”龙凤虎若有所思,“你知道吗?那些信号弹是我让刘堆子打的。”
“那是……为什么?”秦帅北张口结舌。一次次的紧急集合,越是恶劣的天气,越是要
巡逻搜索。却原来,这都是龙站长一手制造的敌情!
“为了保持警觉,为了培养仇恨!”龙凤虎站起来,好象面对着全体官兵:“没有仇恨
的士兵,绝不是真正的士兵。”
秦帅北第一次理解了恨是爱的影子这句古老的格言。
“仇恨有两种。”龙凤虎站长思潮激荡:“一种是血肉模糊,连骨头带肉,斩钉截铁
的。仗一打起来,你的战友你的兄弟就死在你怀里。还有一种就是我们这样,光光滑滑象个
鹅蛋。你盯着我,我瞅着你。表面上没什么事,可一旦打起来,就是一场拼死的恶战,大
战!不管内地多么莺歌燕舞,国境线上,永远要把这种光光滑滑的仇恨,记在心里,含在嘴
里,就象一对缩起来的拳头,谁要招惹咱们,随时随刻打出去!”
秦帅北被龙凤虎站长的一腔热血所打动。他接受了设计土坦克图纸的任务。龙站长拍着
他的肩头:“在新兵连你就会画黑板报。”
设计图纸很快拿出来了。秦帅北参考战术资料上的图片,把美式苏式坦克的外形特点加
以综合,结构合理,威风凛凛。驰骋在废电报稿纸背面的坦克,在小伙子们手中传阅,大家
都极有兴趣。龙站长按照新图纸捏成的小坦克,被大家的手抚摸得象乌木雕,对于砌和打,
都摩拳擦掌,一个空前的热潮勃然兴起。
“慢着。咱们要是白天施工,那边高瞻远瞩,砌个半半拉拉,知道的明白是坦克,不知
道的,以为盘大炕呢!”池可信毕竟老辣,临走前贡献了一条宝贵意见。
“夜里干。”龙站长决定。
夜里施工是很艰难的事,几乎没法照明。摸着黑担泥,挖土,象是兴修水利。同时充满
了战争的神秘:这是在建造武器!
天亮了,地上摊着一块泥台,很象谁家脱了一块巨大的土坯。
“把各人的行军雨布交上来,扣眼系上,就成了一张大伪装网。蒙上,谁也看不出是
啥!”没有什么能难住龙站长。
几个新兵,有些心疼。“慢。”桂兰把案板似的大巴掌一挥:“告诉你们个底,这雨布
是移交品,赶明儿你复员的时候,人走雨布就留给下一拨子了。咱们是过路财神,值不得心
疼成这样!”
新兵们这才痛痛快快把雨布贡献出来,一缀一蒙,草绿色朝外,果然成了极好的苫布。
哨兵从哨楼传下话:地上趴了个绿怪物,真象新式武器。
龙凤虎并不要求机要、电台等参加砌坦克,但大家义务劳动热情高涨。夜里,过了例行
的联络时间,估计不会有电报来了,秦帅北也来到坦克工地。
作为总体设计师,秦帅北对坦克的外形是很熟悉的,但他还是吃了一惊。坦克已初具规
模,一旦被放得这么大,由滞重黑亮的胶泥构成,表面被粗糙的大手们抹得锃光瓦亮,象由
特殊的合金锻制而成。在漠海凄迷的星空之下,放射着令人凛然的寒气。
可惜,它是土的!
秦帅北前后巡视,甚至掏出皮尺量量尺寸是否合乎规格。
“缺个炮塔。象模象样的炮塔。”满眼红丝的龙站长,打着手电走过来。
这的确是难题。把烟筒楔入半干的泥上代替吗?半夜里一阵漠风,就会把它吹上九天。
再说这么威武雄壮的装备,弄个空心铁皮管子代替炮塔,太煞风景。秦帅北灵机一动,他想
起一个极象大炮的家什。
顾不得同龙凤虎说,撒腿跑回站里。
“老桂!醒醒!”他摇桂兰。桂兰睡在炊事班,以防备夜里有敌特潜进来在水里面中投
毒。国境线上,不可轻心。“借点东西。”
“借哪宗?”桂兰象老鼠掉进了面缸,呛得直翻白眼。
“借饴铬床子。”
桂兰抽口冷气:“我就是借给你,你也没那么大锅煮呀!”
饴铬床子是一种类似杠杆原理的土制轧面机,上有粗大拙重的梁木和形似漏斗的装置,
愣用人力将面剂挤压成断续的条状,下到滚水大锅里,北方人极受吃的一种面食就出来了。
秦帅北发觉自己越急越没把事情讲清楚:“不是借饴铬床子,是借饴铬床子上的那根梁
木,给坦克当炮使。反正也使不坏,不过沾点泥,用完刷刷,你还能压饴铬。”
桂兰眨巴着一双方眼:“倒是使不坏。可是,也不能你这么一说,就把我的饴铬床子拆
了不成。”
“那你还要咋样?要军委给下个文件?”秦帅北不解。
“总得龙站长来跟我说一下才成哇!”
“你这个老桂,还不见金牌不发兵!我去跟龙站长说,他还能不答应?一切为了战备,
你这不是耽误工夫吗!”秦帅北直跺脚。
眼看着饴铬床子是保不住了。桂兰叹一口气:“容我明天给大伙再压一顿饴铬,然后再
拆床子。这回少说一两个月吃不上饴铬了。”
总算让顽冥不化的炊事班长忍痛割爱,秦帅北挺得意,快步往回走,向龙站长报告。
已经是春天了。沙漠也有春天。今夜无风也无星光,天地象被无边无际的墨汁所浸泡,
显出幽远静谧。无所不在的黄色褪去了,沙漠显得陌生。
突然,秦帅北的鼻梁上被沉重地击打了一下。他伸手去摸,竟是一粒雨。
沙漠的春雨!秦帅北狂喜地用嘴唇去接雨滴,很久之后才感到第二粒雨坠落到他的脸
上。
雨滴击打在沙漠上,就象滚水溅到油锅上,爆出响烈的磁啦声。周围此起彼伏,显得很
热闹。
这是真正的天籁。秦帅北大张着两掌,站在旷野之中。听着这无可比拟的音响,直到它
们象远去的驼队一样,余音了了以至完全消失。
经过大自然的琼液汁浴的沙漠,有一种奇异的气味,令人心旷神恰。秦帅北漫步向远处
走去。
他听到皮毛摩擦声,紧接着一团温热的物体滚动到身后。好机警的默默。刚才出门的时
候,它睡得正香,不忍惊动,不想它找到了主人。但紧接着,秦帅北听到了食肉动物在喉管
内吞咽液体的咕噜声,然后是兴奋的低鸣。默默从来不会叫,这不是默……没等判断完成,
黑影已在他的背后人立而起,轻灵一窜,上肢就搭在了秦帅北后肩。一股浓腥的热气,象冬
天里的井口,冒着白烟向他的颌下缭绕而来。秦帅北骇出一身冷汗。透过汗湿的棉衣,他感
到两只尖利的指爪象钉子刺进他的肌肤……
千万别回头!一回头,人类最软弱的颈部,就毫无遮挡地暴露在野兽獠牙之前,它就会
象揪橡皮筋,把人的喉结扯断。人在搏斗还没有开始以前,血就流干,秦帅北一再告诫着自
己,但他太想回头看一看这两只扳住自己肩头的爪子,是属于谁的!
数道血的溪流顺着肩窝和脊柱向下流淌,一点都不疼,还挺暖和。自己的血给了他力
量,他哪能就这么不清不白地死了!他必须有所动作,郦丽霞还在等着他回信呢!
他轻轻抚摸着野兽的爪子。毛茸茸,同默默的差不多,只是大而粗硕一些。瞬忽之间,
那野物觉得挺舒适,停止了锐利的搔抓。背上的血溪很快凝固,秦帅北感到沁人肺腑的寒
冷。他屏住气,十分亲热地攥住毛森森的两个爪子,猛地一个背翻。
如果对方是人,这一个漂亮的顶摔,可以使他溅落沙荒,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