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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豳风云扬-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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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管苦着一张脸:“好姐姐,明明自个儿是无往不利,偏生来寒碜我?”转头望向郭俊:“不知姐夫怎么习得护身大法,改日也教教我。”
一番话只说的上上下下笑逐颜开,一团和气。安俊侯却望我一眼,眼光凌厉,我只作不知。
好半天,刘泱才笑缓过劲儿来,说出谜面:“劲风西来水流东,素色洁枝远寺钟。无意争俏万芳里,闲话解语广寒宫。”
镗弟满脸含笑:“二姐说的清雅,偏偏辛苦了吴刚,砍了千百年,却不见有损分毫。”二妹点点头,自饮一杯。镗弟望着铭儿一乐,“该你猜我的,可想仔细啦。非是殊颜添锦铂,何惧寒苦香远落。绝妙好辞输清俊,原是王冕池中墨。”
铭儿跳起来,一指镗儿就对着父王说:“父王啊,这可是欺负人。”
父王大乐:“铭儿怎生说话的?”
“老四的谜分明取巧,说的是和大姐三哥一个物件,可是,可是,…”说着急急望着崇明长公主。
崇明长公主却以袖掩唇,语带笑意:“虽是谜底规定要说花草,却没说一定要是活物,那王冕的墨梅可是天下驰名呢。”
铭儿只得瞪了镗弟一眼,饮下三杯。想了想,才对着刘锐道:“君子心怀远,临潭羡碧渊。青衫湘妃泪,超然赛众仙。”边说眼中闪着狡黠的光,我凝神一想,心下了然,不禁失笑。这小子,真真小心眼,只怕刘锐要着了他的道儿。
果然,刘锐一脸鄙夷的开了口:“这么简单?不就是竹子么,雕虫小技,也不怕贻笑大方!”
铭儿得意洋洋:“谁说是竹子啦?不信问问父王。”
安俊侯忍不住捻须而笑:“好个五王爷,真是水晶心肝的玲珑人儿。六王爷却也是大意了。”
刘锐这才回过神来:“哼!湘妃竹也是竹子,怎能算我不对?”
刘铭斜着眼睛作个鬼脸:“竹有多种,怎好一概而论?方才大姐的红梅,三哥的白梅,四哥的墨梅,难道你也是一句梅花就打发啦?真是…”
“罢了五弟,还是快听六弟的谜语吧。”我忙打断铭儿,这小子说话没轻没重的,别惹祸上身。刘锐可不是省事的主儿。
“呵呵,六弟还是先自罚三杯吧。”刘钿似笑非笑,话是冲着刘锐,眼睛只管看着我。心中不悦,面上却含笑举杯,他也举杯回敬。
刘锐虽不悦,却也喝了三杯:“好,我说一个,却不像你们那般女气。”说着望着父王一稽,“傲立娇柔群芳丛,遒劲苍远似蛟龙。艳阳寒雪何所惧,遥祝康健与君同。”
父王满脸堆欢:“好,好!”
该着是小妹刘沁了。刘沁今儿个才十五,比起上回子见长高了些,一双眼睛就像乌金,闪闪发光,煞是好看。可惜还小,将来必是个美人。且看她不慌不忙的站起来:“锐哥哥说的可是不老松?”
刘锐一点头,此次倒是爽快的饮了一杯。
刘沁却不放过他:“锐哥心本是极好,偏是把其他花草看扁了,沁儿不服。”声音清脆,倒像山中鸣涧。
刘锐一愣:“三妹,这…”
“锐哥且听听沁儿的。”刘沁摆摆手,“遥看灿若雪,近观洁似月。虽则茎叶嫩,敢与秋风决。”
心中一动,词句虽欠精雅,气势倒是非凡,若是男子,必是凛然大气的好兄弟。正想着,已有人出声称赞:“不愧是王室子弟,见识气魄终究不同凡人。”
凝神看时,却是安俊侯的二郡主。
明眸皓齿,琼鼻玉颊,乌发漆目,倒是个美人。眯着眼睛,打量这一身鹅黄的缎子,却不知里面的心肺是红是黑。她却注意到我的目光,我坦然一笑,她却脸现红晕,别过目光:“滟儿虽比三公主痴长一岁,却自叹不如。一方白菊在公主口中也有了英气。如今方知天上地下,人外有人。”
安俊侯大笑:“早告诉过你,这几位哥哥姐姐都不是一般人,你偏不信。这回子吓得不敢说话了吧?”
“六侯爷真是爱说笑,天仙似的二郡主文雅得体,哪像我们兄弟这般混闹的。”刘钿笑嘻嘻的回了话,安俊侯也不接话,只管敬酒。刘钿讪讪的,有些尴尬。
“六叔真不是一般人,”我忙接口,“自个儿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多年也不来看看父王,让他老是怪责我们做小的得罪了您。现在我可算明白六叔这些年都干什么了。”
安俊侯绕有趣味的问道:“你这鬼精灵又知道什么了?”
“你六叔那是躲着养了好女儿,想来献宝!”父王也是难得高兴,接口说过去,两人一阵大笑,互敬一杯。
“难得来一次,不妨多住些日子。滟儿是第一次来东也,好好逛逛。”父王回头看着我,“锶儿啊,你也是刚回东也,先别忙着回兵部去,带滟儿走走吧。”
该来的躲不了,只当开了小差照拿银子。我点点头,望着二郡主笑道:“刘锶粗人一个,只怕委屈了郡主。”
刘滟低头一笑,却不回话。我也懒得多说,父王就和安俊侯对饮,不时也和崇明长公主说些什么,三人笑声朗朗。主子心情好,奴才方敢松口气。大臣们放松不少,一时殿上笑语盈耳,丝竹美酒,浑是太平盛世的景致。
好容易父王倦了,与崇明长公主回了内宫。我被大臣灌了些酒,虽没醉,只胃里不好。强撑着辞了安俊侯、各王室子弟并诸大臣,出了宫门,披上子敬带的银貂袍子,骑上快马就往府里赶。
寒风吹过,只觉头皮隐隐发麻,斜眼看去,新月如钩。暗香阵阵,这才发现夹道梅树早已绽开点点白蕊。有些压抑,但不知为何,心头重重叠叠,好似塞了些棉絮,堵得慌。
回到府中已快二更,身子疲软难当。强自撑了这一日,早像散了架似的。一进门,胃里翻江倒海,实在撑不住,吐得心肝脾肺肾都要呕出来似的,慌的一屋子跑前忙后。解语喂我喝下解酒汤,知忧替我除了靴子、擦了身子,喝了药,子敬扶我上床睡下。我早困倦不已,一沾枕头眼皮就粘上了,一宿无梦。


07 翠羽探魂


一觉醒来,头疼欲裂。眼望窗外,却是拂晓方至。嗓子干哑,略动了动,正想起身,却见解语伏在榻侧酣睡。双目紧闭,呼吸轻盈,想是撑不住才睡下。轻轻下榻,将她抱起放至对面软榻上,顺手盖上湘妃锦被,把火盆扒亮了些,胡乱往香炉里扔了几把佛手。幸而桌上密瓷壶中还有桂花茶,倒得一杯,只着中衣,推窗看景。
一股冷风穿进袄子里,不禁一颤。想是昨个儿夜里落的雪,窗外树梢挂着几簇冰晶,白梅倒是越发娇艳了,下人正将那枝头雪水摇下存作他日茶水。花中只赏白梅,清奇雅俊,乃君子中隐士;饮茶偏好桂花,本就极厌附庸风雅,何苦饮些龙井毛尖,害得舌苦胃痛;饮酒最爱花雕,辛辣浓郁,偏又柔情百转;闻香还推佛手,香而不腻,暖而不慵。饮得一口冷茶,寒香阵阵,也分不清是茶香,或是花香。
性子许是天生淡漠,不爱那些个富贵玩物。记得镱哥说过,我是天生懒人,合该诗词舆情、游山玩水,再不济,也该逗弄雀鸟、远走山林。偏是嘴巴叼毒,脑子转的又快,有心避祸却无心惹事。这些我何尝不知,只是从小吃苦,自不愿打落门牙合血吞。镱哥,倘是你在,还有个人看着,现下却是无人能管了。
叹口气,再饮口茶,嗓子凉爽不少,脑门子却生疼,知道不该吹冷风,偏生脚像定住了。眼望那树白梅,魂飘云外,轻寒刺骨。似是故人玉颜,剑眉星目,薄唇长身,却又渺渺遥遥,捉摸不定。
月落星斜,一夜数枝雪。脉脉花疏天淡,香若水,寒亦怯。
天晓,尤觉黯,此生与谁共。唯有暗香化魂,心如铁,了情灭。

心如铁,了情灭。出口容易,放下心头却难。此刻倒愿化枝头白梅,纵是只开短短一冬,也拥雪绽放,香满乾坤,活得自在惬意,岂非乐事?就算落下枝头,碾碎香尘化为土,随风散去,也是妙事。
忽闻门外轻咳,有人小声问:“爷醒了么?”
知是子敬。却不愿回身,懒懒的倚在窗前。倒是解语惊醒,忙去应门。知忧后脚也跟进来,赶着给我添衣,嘴里不免嗔怪:“爷好端端的怎地又作践自个儿?大冷的天儿,只着中衣站在窗前,晚上又要发热了。”
我只笑笑,由得她念去,顺手把杯子给了解语,她自去换了壶热的递来。子敬穿了件水蓝的棉袍子,系着月白的披风,心下一乐,嘴上调侃道:“好个俊俏的侍卫,只不知可许了人家?”
解语知忧掩嘴窃笑,把我拉回镜前梳洗,子敬不咸不淡的回了一句:“主子还没大婚,作奴才怎敢践越?”
“你也催我?”皱起眉头,心下黯然。
“爷快二十了,府中没有女主人,诸事不便。”
“有了就便?”这个子敬,妄自跟了我这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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