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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观月再笑:“你究竟在矜持什么?若能实现宏愿,稍稍的玩弄权术又如何?莲能出淤泥而不染,相信你也能够……”
这一句“相信你”无疑令他心中重燃斗志,在大理寺韬光养晦,渐渐变得世故,然则毕竟从前锋芒过盛,得罪了权贵,一时难以挽回。
转机出现在八个月后,这时距离金榜题名时已然过去近一年。楚太师忽然设宴,再次特意邀请了此时身为大理寺右寺丞左钟离。
筵席中,有意无意的提到,愿意把么女楚惠许配给左钟离。
楚晋年过半百,前后娶有两名正妻,侍妾数十人,前一个正妻郑氏为他生下一女两男,那长女便是入宫为妃的楚婉。二十年前,郑氏病亡,楚晋又娶了赵氏为妻,先后育有一男一女,其中的女孩便是么女楚惠,年方十五岁。此外侧室侍妾亦生下男女数人,楚观月便是其中之一,他在楚府原是身份低微,丝毫不受重视,待长到十三岁时,却因为在一次夜宴上展露过人才华,进而被注意到无双容姿,才稍得楚晋重视。但毕竟非正室所出,因此地位尴尬。
楚太师之女,那身份简直比郡主还要尊荣几分,只消攀上这门亲事,荣华富贵指日可待。何况素来传闻楚惠容姿之美,只略逊楚观月及楚婉几分,早两年求亲之人便已踏破门槛。但楚惠自幼被母亲赵氏娇宠,寻常贵族子弟哪里看得上眼,况且当时毕竟年幼,便一直不曾许配人家。
却不知怎么的,竟对左钟离动了心。左钟离虽然模样只是端正,但自有一份独特气质,又是本朝罕见的才子,谈吐当然不凡,不经意间的言语,便打动了小姐芳心。
若不是楚惠闹死闹活非卿不嫁,楚晋又怎么会屑于向左钟离提出婚事?但转念一想,左钟离这人毕竟是有才的,若是能成为自己女婿,为自己所用,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因此才应允了楚惠的要求。心想,自己亲自开口,左钟离断无拒绝可能。
若左钟离攀上这一门亲事,此后理所当然平步青云。
看着楚惠与楚观月有几分相似的侧脸,左钟离不由想到深藏心底的绮念,微一犹豫,站起身作揖行礼,道:“能得楚小姐青睐,左钟离感激不尽,然左钟离出生低微,才疏志浅,实在高攀不起。”
楚氏父女愣了片刻,方会意到左钟离竟然拒绝了这门婚事。
楚惠掩面啼哭而去。楚晋一张老脸铁青,亦甩袖离去。
这一次转折,左钟离仕途更为坎坷,不过数日,便有人上奏弹劾,左右一些莫须有的罪名,不日便被押入大牢候审。待入了牢,便如被遗忘般,再无人问起。
入牢那日,上京降了场大雪,北风肆虐,天寒地冻。
再几日,左钟离在牢中不耐严寒,得了病,神智迷糊间,听见狱卒闲聊,言谈间竟然说道:“听说,那楚观月忽然死了。”
“正是,他久病之身,耐不得这几日严寒,便去了。那样的美人,倒实在可惜。”
惊闻噩耗,左钟离几欲成狂。
不过入牢数日,便阴阳两隔,竟连最后一面也不曾见着。当下心如死灰,想到:若是病死了,能在黄泉之下见着那人也好。
但毕竟年轻体健,这一场风寒还是慢慢捱过去了。心中每每思及楚观月,痛惜不已,然身陷牢狱,竟连坟前凭吊亦不能得偿所愿。
再见天日,已是次年夏初。太子水祈宏逼宫夺位,称祈帝,改号天祈元年,又着人查了楚氏的罪,最后判了满门抄斩。
左钟离因开罪楚晋而入狱,便被算入楚晋敌对一系,此时俨然成了忠臣,获释出狱,调入刑部,渐得祈帝重用。
这一回,他已经真正懂得如何收敛光华,圆滑世故,自此在官场中如鱼得水,步步高升,天祈三年任刑部尚书,天祈五年封相,终于位极人臣。
这一眨眼,已经过去了十年。
当年心高气傲、锋芒毕露的少年到如今已被这浊世打磨的温润内敛,只在不经意间,散出一些淡然光泽。
这十年里,深思恍惚间,每每总想到与楚观月相交的短短几个月时间,那人的绝世风华深深烙入心中,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无不透出过人风采,这天底下,真真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他更完美的人了。
有时月下对弈,抬眼看见的是那双清澈的眼,纯净如圣山雪水。他虽然身份难堪,幼年多受欺凌,但却不曾让仇与恨染污了双眼。他虽然淡泊宁静,却又凭着天生聪慧通过那双眼看透世情。
他时时倚躺在院中榻上,遥望天空,凝视明月,任银色霜华洒落脸庞。左钟离每每看的入痴,末了不由叹道:“究竟是楚观月观月,还是月观楚观月?”
楚观月淡淡说道:“我自幼身子不好,今日尚能坐在这里观月,明日却未知是否已在九泉之下。我总想着,这人世还有许多风景未曾见过,若是能长久的活着该有多好。”掩口一阵低咳,道:“毕竟我已经衣食无忧的享乐了这十几年,是我贪心了。”
左钟离心中一紧,张口道:“不,不是贪心,你本就该活的长长久久。”
然则他一心期盼能活的长久之人,只因为一场大雪便逝去了。待左钟离出狱后,楚家满门抄斩,当日府邸物是人非,竟连楚观月之坟也找不见,竟有一种余生茫茫之感。
这十年毕竟还是过去了,再强烈的感情也终究变淡,深深埋在心中,只得午夜梦回时,心中苦涩几许。
若不是那日乍见熟悉笔迹,重又在心中激起千层浪,也许再过十年,想到那人时便不会如此伤痛怅然罢。
但,半分堂里青莲的那句话缭绕在耳畔,总觉得其中必有隐情。
楚观月已死,那么秦观月又究竟是何人?这样一模一样的字迹,一字之差的名字,他是否会是那观月之人?
当日未亲眼看见楚观月病去,更甚至连坟亦未见,心里便不由存着侥幸,只期盼着……若是观月未死,该有多好!
皱眉想到昨夜在江府之中,江白神情轻浮,言语暧昧,最终却只是说与那秦观月不过泛泛之交,只知道他出京行走游医,竟再无甚么消息。
不由对江白恼恨异常,既然只知这些,先前又何必卖许多关子,摆着那轻浮的姿态。
大约是见他神情带怒,念及身为江雉之友,江白毕竟不曾完全失了分寸,说道:“秦观月出京前,似是打算往西北方向行去。”
舒一口气,为总算得到些许消息而欣慰,心中暗暗盘算派人往西北方向寻找消息。
却不知此时,秦观月正为了一株罕见的药草,搭船沿着运河一路南下。
第004章
原以为那秦观月盛名在外,既有了方向,便应是容易寻着的。却不想茫茫人海,竟不见他的身影,一连寻了两个多月,一无所获。
非但是西北方向,便是北方与西面都寻过了,莫说是找到人,便连经过的痕迹都没有,不免心中生出些疑惑来。究竟是这秦观月行踪过于隐秘,还是……那日江白指的方向本就是错误?
若秦观月并未往西北方向去,那么,江白是误指还是存心的误导呢?
不由摇了摇头,为自己竟生出这样的猜测感到好笑,江白虽则浪荡成性,与己却并无丝毫过节,便是看在自己与江雉相交一场的份上,也不该会故意耍弄自己才是。
秦观月本来便是行踪不定之人,也许出京之后临时改变了主意,并未往西行罢。
既然西北方向都已寻过了,不如派人往南寻,或许有所线索。
心里正盘算着如此一番计划,却忽然间政事繁忙起来,一时便把这事情耽搁了下来。
六月里,正是各地王侯将臣入京面圣之日,上京风云际会,各派人马聚集在一起,少不得许多明的暗的事情,左钟离身处这权势中心,不得不小心应对,一时间大有身心疲惫之感。
先是江宁郡王莫闻携郡主莫韶华入京。
说起来,这江宁郡府与皇室渊源实在颇深。江宁郡府莫氏乃是本朝开国功臣之一,被封赐南方富饶之地江宁郡,自开朝来,因为多与皇室联姻,世世尊荣,今上祈帝之母便出自江宁郡府,当年也是因为有江宁郡府背后支持,祈帝才得以顺利夺位。此次江宁郡王携郡主入今,左钟离已猜出些用意来,大约太后是想将江宁郡主许配给太子水晟澈,也好巩固势力。
这件事,对太子倒确实是极有利的。
左钟离心里微生出些同情,心想:皇室子弟终究免不了政治联姻,便是婚姻也要算计为争权夺势的筹码,不免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