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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云驰。当时属赢政第二十七子治下的蓬城,有一位行伍出身的木匠彭三,在李龙
山中啸聚反民,是为呼应。“张楚”国覆灭后,彭三筑垒为城,建起了“大行国”,
并自立为皇帝。史书载。“彭王至处,饥民望风潮廷兵将披靡,坚城要地迭下。是
以大行国威名四扬,国人皆以为彭王得李龙之神助矣。”彭三皇帝和他的大行国,
在李龙山中只存在了两年,在蓬城(据传“蓬城”即由“彭王之城”而名)百姓中
却存在了两千多年。自彭三而后,仅史书有记载可考的,蓬城地面先后出现的五颜
六色的大小“皇帝”“国王”,便有二十几位,几乎遍布历朝历代。至于公卿将相
列侯廷尉一类,则无可尽数了。民国初年编修的(县志)云:“蓬城风水宝地,世
所公推。李龙魂,彭玉骨,润化风流万千……年五月初五马雅河庙会,远近咸奔,
动辄逾万……拜李龙,拜彭王,道场三日,薰香旬日不散。……”
“李龙爷又显圣啦!”近几年,那些经过了世事的老人,时常把这话挂在嘴边。
毁于六十年代中期那场大风暴的李王庙——不是秃尾巴老李修建的祭祀祖先的李王
庙,而是后人修建的祭祀秃尾巴子老李和他的先人的李王庙——作为省级重点文物
又重新修建起来。修建时有关单位征集资助,岳鹏程张嘴就是十万。李王庙后殿的
碑碣上,赫然地刻着岳鹏程和大桑园的名字。如今李王庙的祀事虽然不及史书上记
载的那般场面,烧香上供的,求签问卜的,谢恩报答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也委实
时常不断。真的,李龙爷不睁眼不显圣,马雅河畔、李龙山区怎么会忽然间兴隆起
来?大小桑园,那两个不显鼻子不显眼睛的村子,怎么会一夜间成为千里百里之外
的人们也挑指称羡的地方呢?
县城离大桑园八里。这还是许多年前的说法。由于县城近年里以惊人的速度四
下膨胀,向东的一面,已经几乎与大桑园携起手来了。自然,路程并不会因为这种
亲近而缩短,八里还是八里。从开会的镇委大院算起,恐怕还要增加一些零头才行。
好在对于小皇冠说来,八里也罢,再增加多少零头也罢,都不过是这一脚启动、
那一脚就要制动的事儿。
庄稼还没有收割。缨子已经黄萎、穗子也已像个孕妇似的玉米地里,秋芸豆、
秋黄瓜挂满支架的菜园边,奶牛正在倒嚼,猪患正在哼哼呀呀撞着母猪奶头的饲养
场上,许多人正在尽情地享受着野风和阳光的沐浴。那些人多是从几十几百里之外
的山区招来的。村里,除了很少几个只会与土坷垃打交道的人,早就没有谁肯于接
受这种享受了。这些庄稼、菜园、饲养场,在岳鹏程心目中早已成为“被遗忘的角
落”。他的土地原本不多,土地能够榨出的“油水”,在他的“宏观经济”中所占
的比例微乎其微。如果不是上边再三强调粮食生产,他到宁愿把这个“被遗忘的角
落”变成一个“被遗弃的包袱”。
当然,土地不在被遗弃之列。那是宝贝呀!一分一厘都是他建功立业的基石!
都是他征战攫取的资本和武器!
他在离一片被推平的玉米地不远的土路旁下了车。土路下,一台推土机正大声
哼嗤着,把一道碎石垒成的土堰推进一条干涸的沟渠。在它的后面,两台挖土机正
伸着坚臂利爪,在平整的土地上挖出又深又宽的厂房地基。在挖土机挖出的小土丘
的后面,一群披着花头巾的妇女,正把尚未完全成熟的青苞米摘迸篓子筐子,把秸
子装上拖拉机后斗。小皇冠的到来,使土路下所有人的谈笑和嘻闹戛然而止。一个
悄悄的动作,一声轻轻的咳嗽,一个会心的目光,使所有人都变得工作态度格外认
真,劳动效率格外显著。
岳鹏程走进正在推土挖土的场地,骨架瘦挺的工地负责人立刻出现在他面前。
他不理会迎过来的问候,围着场地转了一圈,来到已经挖好的地基的一边。他搭眼
审视片刻,背着手走到一边,对准地基的横线,一步一步丈量起来。量完,眉毛只
一挑问:
“宽是多少?”
“十二米。”工地负责人回答。
“你现在挖的是多少?”
“……十一米呀。”
“十二米?至少短半米!”
“这是早晨刚量过的。”土地负责人小心地解释着,同时喊过一个技术员模样
的人。两人急忙拉开皮尺重新丈量起来。
岳鹏程并不看,等二人回到面前时才问道:“短不短?”
“短,短五十六公分……”工地负责人和技术员面色青红,声带打起了颤音。
“我操你们祖宗!”岳鹏程闪电似地跳上去,扬手就是几个嘴巴子。
“叫你们厂长、工程师来!”
“到……到总公司开……开会去了。”
“开他妈狗屁会!工地上给我搞成这个奶奶样,他们倒出去放闲屁!叫他们回
来!五分钟以内。跑步!”
脸上印着指痕、战战兢兢的技术员跑进工棚打电话去了。岳鹏程吩咐停工,把
工地上所有人都召集到面前。
“你们知道不知道你们在干的么活?我给你们讲没讲过建这个厂子的意义?”
岳鹏程狮子般地走动着,不时挥一下短而坚实的胳膊。
“你们就这样挣我的大钱?推土机稀松稀松,一条蛐蟮宽的沟半天工!地不平,
苞米根子、石头坷垃遍地是!挖土方的给我挖得曲里拐弯!拉米子尺的更了不起,
基础地基给我窄出半米还多!妈拉个巴子的!”
他指着工地负责人和一脸大汗赶来的厂长和工程师:“厂房要是建起来,机器
进不去我不扒了你们的皮,算我岳鹏程是驴屎蛋磨光的!”
同往常一样,只要岳鹏程尥蹶子蹦高,只要岳鹏程操祖宗骂娘,无论什么场合、
因为什么,无论是谁,都只是咬着嘴唇,低着脑袋,不出一言一声,直到他发泄完
了或者离去,了事。
今天他的火气特别旺。工人们散去后,他把干部留下又骂了不下二十分钟。什
么“有人做梦也想骑到我岳鹏程脖子上屙屎”,什么“有人在我家里也打起了主意”……
骂得干部们云山雾罩,直翻白眼珠。直到总公司打来电话,请他回办公室,他才总
算刹住车。
“地给我重平!地基给我重挖!明天上午我来检查!技术员,找财务结帐,回
家抱孩子去!你,你,你!”他指着疲挺的工地负责人和厂长、工程师,“每人记
大过一次,罚款一千!”
岳鹏程的奖惩制度,基本上是搬用部队的一套办法。立功分为大功、二等功、
三等功,处分分为开除工籍、记大过和严重警告。所不同的是,开除一项除外,功
过的每个梯次的背后,都随着一个或奖或罚的特定的现金数额。往常他只要宣布一
下奖惩的等级就可以了,今天故意把钱数也带了出来。
打电话把岳鹏程请回总公司的,是总支副书记、副总经理齐修良。岳鹏程手下
有五个副书记、五个副总经理。有转退还乡的部队营团干部,有“拔个毛”丢了
“铁票”的国营企业的厂长、科长,有没等毕业便自行分配还乡的大学生,也有与
岳鹏程一起出生人死走过来的农民。按照分工,这些人都在下边各负一摊责任,只
有齐修良被留在上边,做了一个没有“常务”之名的常务副总支书、副总经理,但
无论从自身能力还是从实际工作情形说,他这个“常务”,都不过是经常围在岳鹏
程身边为其服务而已。
他向岳鹏程汇报和请示的问题是两个:一,税务局上午来检查工作时,吕副局
长提出要两吨水泥建小厢房,他和大勇按照岳鹏程以前指示的原则,口头表示同意,
但需岳鹏程点头才能通知人家来拉;二,县委办公室通知,近期有一个联合国乡村
经济考察团要来,预定在大桑园活动两天。
在第一件事岳鹏程点了头,第二件事指示通知公司接待处做好接待准备之后,
齐修良正要去落实,却被叫住了。
“今天还有别的事没有?”
齐修良不明白“别的”指的什么,只是眨了几眨眼皮。
“我家里没找过我吧?”
齐修良这才回答:“好象淑贞弟妹病了,找大勇回去看过。”
没别的了?”
“好像没有。”
“好了,你走吧。”岳鹏程异常温和地示过一个眼色。
轧钢厂工地的一阵雷霆,使岳鹏程因下午会议窝的一肚子火气至少消去了八分。
他是个干实业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