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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堂书话-上-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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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4年 
9月刊“北新”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收入《苦竹杂记》

百廿虫吟

《百廿虫吟》一卷,道光甲申(一八二四)年刊,平湖钱步曾著,末附
诸人和作一卷,凡九十七首。本来咏物之作没有多大意思,其枯窘一点的题
目,往往应用诗钟的做法,只见其工巧而已,此外一无可取。但是对于这一
册我却别有一种爱好:难得这百二十章诗都是咏虫的,虽然把刺猬与虾蟆之
流也都归入虫豸类里未免稍杂乱,总之是很不容易的了。其次是他不单是吟
咏罢了,还有好些说明,简单地叙述昆虫的形状,而有些虫又是平常不见著
录的,儿时在乡间戏弄大抵都见识过,然而《尔雅》不载,《本草》不收,
有的简直几千年来还没有给他一个正式的姓名。著者自序云:

“盈天地间皆物也,而其至纷赜至纤细者莫如昆虫。有有其名而罕觏其
物者,有有其物而未得其名者,有古之名不合于今者,有今之名不符于古者,
有同物而异名者,有同名而异物者,分门别类,考究为难。暇日无事,偶拈
小题,得诗百馀首,补《尔雅笺疏》之未备,志《齐民要术》所难周,蠕动
蜎飞,搜罗殆略尽矣。明识雕虫末技,无当体裁,或亦格物致知之一助云尔。”
他的意见我觉得很不错,格物致知也说得恰好,不比普通道学家的浮词浪语。
所可惜者只是记的太少,若是每种都有注,可以钞成一卷《释虫小记》,那
就大有益于格物之学了。

我这所谓格物可以有好几种意思,其一是生物的生态之记录,于学术不
无小补,其次是从这些记录里看出生物生活的原本,可以做人生问题的参考。
平常大家骂人总说禽兽,其实禽兽的行为无是非善恶之可言,乃是生物本然
的生活,人因为有了理智,根本固然不能违反生物的原则,却想多少加以节
制,这便成了所谓文明。但是一方面也可以更加放纵,利用理智来无理的掩
饰,此乃是禽兽所不为的勾当,例如烧死异端说是救他的灵魂,占去满洲说
是行王道之类是也。我们观察生物的生活,拿来与人生比勘,有几分与生物
相同,是必要而健全的,有几分能够超出一点,有几分却是堕落到禽兽以下
去了:这样的时常想想,实在是比讲道学还要切实的修身工夫,是有新的道
德的意义的事。

生物的范围很广,无一不可资观察,但是我仿佛偏重虫豸者,这大抵由
于个人的爱好,别无什么大的理由。鳞介沉在水底里,鸟在空中高飞,平常
难得遇见,四脚的兽同我们一样的地上走着,我却有点嫌他们笨重,虽然也
有鼬类长的像是一条棒,也有象和麒麟的鼻子、脖子那么出奇的长,然而压
根儿就是那一副结构,到底也变化不到什么地方去。至于虫豸便十分复杂了,
那些样子既然希奇古怪,还有摇身一变以至再变的事情,更有《西游记》的
风味,很足以钓住我们非科学家的兴趣。再说儿时的经验里,因为虫豸的常
见与好玩,相识最多也最长久,到后来仍旧有些情分。至于法勃耳
(J。H。Fabre)的十卷《昆虫记》所给我们的影响,那或者也是一个颇大的原
因,可是如今只好附加在这末后了。

野马似乎跑得太远一点了。《百廿虫吟》是专咏昆虫的,想叫他负上边
所说的那种责任当然不大可能,但是注意到这些虫而且又有这许多,又略有
所说明,这是很难得的。讲到诗,咏物照例是七律,照例以故典巧搭为事,
如《蝇虎》颈联云:“百年傲骨教谁吊,终古谗人向此投”,是最好的一例,
虽然有读者朱批云“激昂感慨”,却总不能令人感到蝇虎之为物,只是蝇与
虎的二字的搬弄而已。其小注多可喜,有些昆虫还都未见记载,所以更觉得


有意思。如第二十九《算命先生》云:

算命先生亦蜘蛛之属,体圆如豆,足细而长,不能吐丝,好居丛草
中及古墙脚下。儿童捕得之,戏摘其足置地上,伸缩逾时方已,谓之算
命。俗因名为算命先生,遍查类书无有载是物者。

又第四十二《灰蚱蜢》云:

灰蚱蜢有两种。一种名舂箕,身有斑点,两股如玳瑁,红痕殷然,
飞可数步。一种名石蟹,纯褐色,短小精悍,翼端有刺,善跳跃而不能
飞,其生最早,踏青时已有之。

《本草纲目》虽有灰蚱蜢一项,但语焉不详,不及此远甚。所云名舂箕的一
种,疑是尖头的,越中有尖头蚱蜢,绿色亦有灰色者,小儿执其后足下部,
以一手撷其尖头,则颠顿作磬折状,歌云,“我给你梳头,你给我舂米”,
俗称之曰舂(读若磉)米郎。第四十六云《棺材头蟋蟀》,无小注而只有诗,
词云:

月额红铃几度猜,头衔猜不到棺材。
未蒙相国图经载,直讶将军舆榇来。
秋草依栖燐影乱,荒坟酬答鬼吟哀。
诸君力斗终何益,顾此形模百念灰。


此虫越中多有之,称棺材头蛐蛐,形如普通蟋蟀,头作梅花式,稍前倾,状
丑名恶,见者憎且忌,随即打杀,亦不知其能斗否或鸣声如何也。小儿秋间
多捕促织玩养,无不知棺材头蛐蛐者,而未见著录。方旭著《虫荟》,其昆
虫一卷虽有二百十九种,范寅著《越谚》卷中虽录有牛蜻停ㄋ缀襞_筮剩
即油胡卢),亦均未收此虫。又第四十九《赃蜋》注云南:

蟑蜋见吴府志,而蟑字无考。近阅《谭子雕虫》一书,载行夜俗呼
赃蜋,市语谓臭秽之物为赃东西,故恶而名之。形类蚕蛾而瘦,腹背俱
赤,光滑似油染,两翅能飞,亦不甚远,喜灯火光,辄夜行。其体甚臭,
其屎尤臭。本生草中,八九月入人家,壁间灶下,聚至千百,凡器物着
之俱不堪向迩。能入蜂匣中食蜂蜜罄尽,养蜂者尤忌之。又赃蜋花生阴
湿地,长二尺馀,至秋乃花,花开于顶,似凉伞然,瓣末微卷,有长须
间之,作深红色,月馀方萎。俗谓供此花能辟赃蜋,然试之亦不甚验。

关于赃蜋,《春在堂随笔》卷八有一条考证颇详,唯此记亦殊有致,末说到
赃蜋花也有意思,此即石蒜,日本称之曰死人花、彼岸花、曼殊沙华,亦不
知是何缘故也。第一百七《水马》云:

《本草》:水黾亦名水马,长寸许,群行水上,水涸即飞去。《五
杂组》:水马逆流而跃,水日奔流而步不移尺寸,儿童捕之辄四散奔迸,
唯嗜蝇,以发系蝇饵之,则擒抱不脱。一名写字虫,因其急走水面,纵
横如直画。《列子》云商蚷驰河,盖谓此也,今我乡呼为水蜘蛛者是。
又一种枯瘠如柴杆,贸贸然游行水上。若有知若无知,不知何名。

第百十《虾鳖》云:
水鳖状略似地鳖,其色青,渐老则变为黑,四五月间登陆,坼背化
为蝉。
虾鳖状如伊威,好寄居长须君颊辅间,臃肿如瘤,与水鳖截然二物,
前人类书多误混为一。
又第百十一《水蛆》云:
《蟫史》载水蛆一名蚩虫,生积水中,屈伸反覆于水,长二三分,


大如针,夏月浮水面化为蚊。予尝观荷花缸中有红黑二种,尾着于泥,

立其身摇曳不休,见人影则缩入泥穴,即水蛆也。俗呼水虱为水蛆,非

是。
《虫荟》卷三昆虫类蜎下引《尔雅》云,蜎,蠉。《疏》云,井中小赤虫也,
名蜎,一名蠉,一名蛣蟩,又名孑孓。方旭案云:

其身细如缕,长二三分,灰黑色,亦有红色者,生污水中,其性喜

浮水,见人则沉入水底。其行一曲一直,以腰为力,若人无臂状。水缸

内亦有之,又名水蛆,老则化豹脚蚊。一种相似而头大尾尖者,名缸虎。
此所说较详细,但与上文《蟫史》相同,也只讲到孑;孓而已,所云在荷花
缸中立其身摇曳不休的小红虫终于未曾说及。此虫与孑孓及打拳水蛆(即头
大尾尖者)在荷缸中都很普通,而比较地尤为儿童所注意,我们如回想儿时
事情便可明瞭,钱朋园能够把他记录出来,这是我所觉得很可喜的。其他说
虾鳖以及那枯瘠如柴杆的水虫也都自有见识,只可惜太少罢了。其实这是很
难怪的,不知道有多少年来中国读书人的聪明才力都分用在圣道与制艺这两
件物事上面,玩物丧志垂为重戒,虽然经部的《诗》与《尔雅》,医家的《本
草》,勉强保留一点动植物的考察,却不能渐成为专门,其平常人染指于此
者自然更是寥寥了。钱君既不做笺疏,又不撰谱录,原只是做咏物诗耳,却
加上这好些小记,而且多是别人所未曾说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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