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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低首却足,孑然独行的身形凝注,踏出的木屐向后一收,垂手茕立在中空的桥板上,平静地回答道:“你认错人了。”
男人做出不置可否的模样,并没有立刻回话,缓慢地挪动身体朝着对方走近几步,霍然发出的夹带病态的刺耳笑音刮破了深夜里无声的静谧,“哼……不必担心,我不是什么幕府的走狗。”
短促尖锐的笑声让桂小太郎蹙起秀长的眉梢,食指和拇指夹住斗笠圆檐微微向下压了压,视线端端正正直视前方不见尽头的道路,并没有往与之对话的方向偏移半分,以轻稳的语调不以为然道:
“就算是狗——也是渴求鲜血的狂犬吧。”
他稍抬起眼帘,披着斑点阴霾的圆月倒映在清澈瞳眸中,“听说最近小巷里经常发生试刀杀人事件,你还是慎重选择咬人对象比较好。不然,再锋利的牙齿也会断掉的哦,江户看牙医超贵的。”
“呵……”男人并未出言反驳,反而顺其自然地就着他的话接了下去,右手悄然掐住了腰边刀柄,“可是我和我的搭档,追求的正是你这种高手的血呢。”
他的声音突然开朗起来,盎然的兴味暴涨,“所以……能不能和我过上两招?”
话音未落,滑滚着幽荧红光的利刃已经脱鞘——
“你……”
眉间一紧,桂小太郎蓦地回过头去,目光在接触到泛光奇异的刀身时明显地一定,“那把刀是……”
自然放置在身侧的手条件反射般下意识地想去伸够自己的刀,谁知男人的动作更快一步——夜空中锐影四下激闪,利器破空的风声呼啸而过后,男人姑且迈了两步权当缓冲,挑起意味深长的一抹笑,徐徐收刀。
“啊呀,原来只有这种程度嘛。”
用失望而不屑的口吻感叹着,男人将头抬起几度,削尖的下巴和大幅咧开的嘴角暴露在如银月华的洗礼之下,与浓淡不一的阴影交相辉映成异样已极的奇诡画面。
摸刀的手僵冷在半空,脊背被斜切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陡然后身喷溅出大量腥稠的血液。
规整梳起的发髻跳跃划出曲线,桂小太郎双腿一屈,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
一天后。
与意乎吞没一切的黑夜截然相反的明朗白昼,仍是同一座桥。
暖洋洋的日光积聚成细束渗过木栏长期被风雨侵蚀而形成的空洞,在疏松多孔的桥面上抹开层层涌涌的热浪。
嫩黄尖嘴一张,名叫伊丽莎白的不明宇宙生物站在桥中央左右看了看,随后从口中拎出一个沾满血渍的陈旧吊饰,晃荡在爪心戳在对方的眼前。
【快看!】它举起一块木牌。
“你的意思是……在这里捡到的吗,这个东西?”
志村新八扶了扶挂在鼻梁上的眼镜,俯身摸着下颌仔细研究了数十秒,露出老气横秋的担忧神情,“而且这么说来,最近几天都不见桂先生的身影……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伊丽莎白?!”
面对对方句尾处不加掩饰的指责,伊丽莎白三根睫毛下的大眼睛显现出愧疚,再次举起了牌子——
【听说最近小巷里试刀杀人案横行……该不会……】
看见白纸黑字清楚写下的语句怔了一下,志村新八苦恼地揉揉眼睛,字正腔圆地纠正道,“伊丽莎白,你应该最清楚吧,桂先生他是不会输给那种丧心病狂的试刀杀人犯的!”
“那可说不准。单从这东西的破损程度来看,恐怕真的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吧。”
玖木绫蹲在桥栏的木墩上,手心里攥着一把碎石子一个接一个零星打着水漂,若无其事地加入进对话,“真选组最近也接到了不少关于试刀杀人的报案,听说这次的这个犯人从小喝脑黄金长大,智力障碍的程度非同一般呢。”
“阿绫小姐……?”极度惊骇地瞪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人,志村新八咽了咽喉咙,抬手用力把滑下的眼镜推了上去,“你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不明生物说到底也跟攘夷志士有关连吧,竟然明目张胆的出现在真选组屯所里,还掳走了当时正在修理屋顶的万事屋你们,身为江户武装城管于情于理都该追出来看看情况。”
玖木绫理所当然地冲向伊丽莎白挑了挑下巴,继而干脆地扭身跳下木桩将话锋随机一转,“但是我这次来的目的不是抓这个杂交产物——坂田银时在哪里,我有事情想问他。”
“阿银的话,刚才接到了一单生意,赶去和委托人见面了。”
志村新八顺口回答着,旋即才迟迟抓住对方话里的槽点,登时反应了过来,“……话说回来武装城管这是要怎样?!你们还没有堕落到连路边卖羊肉串和三鹿奶粉的非法板车都要扣压的份上吧?!别再开玩笑了,土方先生听到这种话会怒射六刀流*的!!”
“这次的吐槽晚了一步啊新八。而且与其说是堕落,不如说是爆了经验值级别max…max呢。”丝毫不在意对方喷出的一长串,玖木绫竖起一根手指直指向天,头顶喀拉亮出了一个提示灯泡,“没听说过这句话吗——给我三千城管,还你爱与和平。”
“……出现了!百年一见的白痴就在这里!!!……啊,已经完全不想吐槽你了。”
这时,一个逼近的巨大阴影突地张开了血盆大口——
旋即正认真地普及着常识性知识的玖木绫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被连人带刀吞下了肚。
——只剩下踩着长靴的一双脚还露在卡在森白的牙缝里不断挣动。
白色巨熊一样的大型犬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蹬起后腿用肉爪顺了顺满身蓬乱绵软的毛。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阿绫小姐——!”
大惊失色的志村新八慌忙赶上前,一把揽住对方露在外头的两腿,身子后仰拼命想要将她从巨犬的嘴里□,“坚持住阿绫小姐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会救你出来的拜托出来以后请不要起诉我们更不要逮捕我们我们都是善良的好市民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不错嘛定春,已经可以自己觅食了阿鲁。”
一旁皮肤细白五官精致的女孩含着醋昆布,透蓝眼珠眨巴了几下,满意而赞许地拍了拍爱犬硕大的头。
拼尽全力死命抱着对方的双腿往外拖拔着,志村新八重拾了怒吼的力气,头也不回地大声道,“……没有发现它觅到的食物有哪里不对劲吗神乐?!眼下就有个一目了然的错误在定春的牙缝里挣扎啊!!!”
‘噗滋’一声,浑身湿透的玖木绫面无表情地被揪了出来,双足踏地立正站好,身上黏糊的液体在地上汇成一滩。
然后她上半身一歪,整个人后仰扑通掉进了河里。
“……咦?”
不解地偏过头,神乐看了看因为吃到嘴里的食物跑掉而怏怏不快地走到边角缩起来的爱犬,又指着水面上不断浮浮沉沉的玖木绫清脆地道,“诶诶,新吧唧你快看,定春居然吐出了一个人阿鲁,而且这货好像在哪儿见过阿鲁……?”
“……不,你真的已经认不得这个人了吗神乐,这个人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定春吞进去又吐出来了。”
满脸疲惫的志村新八叹了口气,全身脱力地扶起了额头,目光一转看到了直挺挺地漂浮在水中的玖木绫,“……还有拜托别露出那种看开了的表情啊阿绫小姐,像是明摆着彻底放弃了生的希望一样啊阿绫小姐!!!”
……
把布满干结血痕的吊饰从伊丽莎白手里劈手夺来,放在定春棕色的三角鼻子下嗅了嗅,神乐回头撇着嘴说道,“新吧唧,我跟定春先去试着四处找找看假发阿鲁。”
被牵着走的巨型犬一步三回头,半开的嘴角溢出馋饥的口水,恋恋不舍地不断看向刚刚爬上了岸边正努力晒干衣服的玖木绫。
察觉到虎视眈眈的视线,玖木绫掀抖着半干的制服,毫不闪避地转眼回视对方,“还往我这里看什么看,想被健力宝灌肠吗。”
……
从她的眼睛里看出了明显的恐吓意味,定春呜咽了一声,垂头丧气地一溜小跑着离开了。
“你就跟伊丽和饲料小姐一起调查试刀杀人吧新吧唧。”留下了这样一句话,神乐快步追上了白毛巨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