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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
在某件事发生之前，没有人能预料到下一秒的世界将会发生什么。下一秒自己会遇到什么人，下一秒自己会接到谁的电话，下一秒自己会听到怎样的对白。将这些不稳定的因素串联起来，就变成了对未来的渴望，才会有动力继续走下去。
而这偏偏就是未知的生活为何如此迷人。从来没有人可以抵抗未知这两个字的诱惑，不管未知的背后是怎样一片光景。
我究竟会在什么时候遇到什么样的人。你究竟又会在什么时候再一次遇到我。我们什么时候又有机会再一次相逢。
经过生命里的那些人，哪怕是偶然也好。
也希望有一天可以再一次邂逅。
不稳定的因素构成了生活的一部分，对于杉山来说水谷恰好就是此时的不稳定因素。穿着黑色小西装画着精致妆容的女人出现在松屋里，似乎有点违和。就像那些所谓的精英突然出现在麦当劳里一样，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杉山坐在她的对面，看着水谷好看的眉形和翻菜单时修长的手指。
她们两个可以聊什么？
杉山与水谷在几个月前才认识，现在的关系也谈不上熟悉。
知道对方的名字，知道对方的身份，到此为止。
如果要谈论更多一点的话，似乎是自己曾经又羡慕又嫉妒过的人。是一句话就可以让自己将男生的联系方式删去的人。是一个得到她喜欢的人的喜欢的人。绕口令一般的，得到了我喜欢的人的喜欢的人。
两个有着相同的名字，同一所出身校，在因为一个人之前彼此并不认识。而此时她们坐在一起，吃着只有几百元的咖喱饭，喝着大麦茶。顺带一提后者则是松屋的免费饮料。女生不知道从什么开始就喜欢吃带着酸味的咖喱，只有松屋才有的味道，同样有人气的吉野家就没有这样的口味。不知道这是从国中时代延续到现在的习惯，还是因为经常在放学后看到男生和他的朋友拐进离学校没多少距离的松屋，所以她也平常地走进这里。
“果然还是松屋的咖喱最棒。”坐在女生对面的人突然冷不丁地说出这样一句话。与女生一样点了带有渍菜的咖喱，装在白色的盘子里，“以前学校附近是不是也有一家？”
问话的对象是杉山。
女生似乎没有想过自己在面对水谷的时候，心情竟然如此的平静。她嗯了一声。因为两个人是同一所学校的啊，明明社会这么大，国中时期的前后辈竟然以这样的一种局面坐在松屋里聊天。
连喜欢的东西都是同一种。
连喜欢的人都是同一个。
“杉山？”
“嗯？”
“呵呵，有时我想，如果我们是同一个年级的话，班上的女生大概会有些烦恼吧。”摘去了某公司铭牌的水谷比女生想象之中的还要健谈，开起了两个人的名字的玩笑。女生朝她笑笑，确实是这样。大概就是七世和七世，怎么想昵称都分辨不出来的名字。水谷眨了眨眼睛，“我在知道你之后，甚至还有一些不可置信。”她伸手握住咖啡色的杯子，眼睛盯着杯子里逐渐融化的冰块，“这么小的几率，一样的名字。如果真的遇到同一个人说不定连告白都会搞错吧？还是一所学校……有时候我不得不相信缘分的妙不可言。”
杉山听到水谷的话，眼睛黯了黯。
她做不到像水谷那么健谈。缘分这种东西，她相信又不相信。如果真的有缘分的话，又哪里会有那么多有缘而最后还是与恋人失之交臂的可怜鬼。而如果没有缘的话，我又怎么能遇到这么多的人。
不管之后发生的事情时好时坏，终究是遇到了你们。
“嗯，是啊。”她轻声说，“真是巧合。”
“特别的巧合是吧？”对方柔软的声音一直传递到女生的心脏的深处，“所以在我看到某人写的‘我也喜欢七世’时候，以为他从国中时就暗恋我了。”
女生盯着吃完的白色盘底发呆，听到这样一句话，抬眼看了看坐在对面，连喝水都好看的人。像是在回忆什么最美好的事情，偏着头，“我当时还在想哦，明明是日本人，还这么直白，吓人一跳。”说着她看向坐在对面的女生，“嫉妒也羡慕，毕竟在知道不是自己以后，还是有点失望的。”
不是优秀的人心里就不会生出嫉妒的情绪。
每个人都一样，最重要的事物不同，却会在对待不同的事情生出同样的心情来。
“当时我还问他，你是不是从国中就开始喜欢我了啊？”这样说的时候她脸部的线条柔和起来，不再像平日办公室里白日灯下的水谷。“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眼睛看向女生，然后伸手比划起来，“他指着那排字的上面。我当时就想，明明看起来又时尚又前卫的人，却在某一方面又死板又纯情。”
她所描述的是女生完全不知道的一个世界。
明明在心里是应该对水谷嫉妒的才是。
但是她这样的人，却与她喜欢着同一个人。在描述着那些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事情的时候，脸上的表情不是占有而是一种怀念。就像是老人在回忆最初的时光那样，她无法嫉恨或者再对她抱有其它的情绪。
因为是这样的一个人。
所以他才会喜欢。
“嗯……”她说道，“我有时候很羡慕他会喜欢的女生。”
不是曾经喜欢过的，是他喜欢的。
两个人都没有点破，杉山想起他曾经说过，女朋友是一个不会做饭，会闹小脾气又最后还是很温柔的一个人。他撑着下巴，坐在同样的餐厅里告诉她。那是他为他喜欢的女生勾勒出的一个小小世界，而那里的特权是只有水谷才拥有的。
坐在女生对面的人眯起漂亮的眼睛来，“为什么会羡慕？”
杉山摇摇头，太多的原因。比如她占据了他全部的目光和温柔？或者是她有全部的特权可以让他做的事情。她抿了抿发干的嘴唇，松屋的白光灯有些扎眼。
“我羡慕过那个和我一样名字的人。”她细细说道，“占据了初恋的人总是容易被人嫉妒的吧？我后来问他，‘答应与我交往是因为我的名字吗’的时候，他思考了一会儿，说不是。杉山知道有那样一种人吗，好像完全不懂得去拒绝别人……”她握着被子的手有些用力，表情忿忿，提起过去的事情来，黑色的眼睛里带着不符合她性格的亮晶晶的东西，“他觉得对人温柔就足够了，可是明明这样的温柔才是最糟糕的。”说到最好完全变成了批判，“最讨厌这样的人了。”
“嗯。”
完全明白水谷说的是什么意思的女生点了点头。
她喜欢他的温柔。
最讨厌的也是他的温柔。
如果不喜欢一个人就不要对她那么温柔。
如果有了喜欢的人就不要再对其他人那么温柔。
为什么成年了却还是不明白这样的道理。
“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水谷一愣，呵呵地笑声一点也不夸张，温和地不像平时她训斥人时的，她赞同地说，对，这样的人最讨厌了。
他会陪着一个女生走过学校里的某一条偏僻的小路，会在炎热的马路边指着贩卖机问你喜欢什么口味的。他可以弯下腰，耐心地听一个不算熟悉的人的倾诉，然后收获了一个世界。他这么多的行为里不一定是因为他喜欢你，而只是他性格里自然而然地促使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走出广袤的森林，他温和的眼睛里最终留着的还是他最初喜欢的那个女生。
得到他喜欢的人自然是用掉了一生的运气。可以被他拥抱，可以独享他的温柔，可以告诉他“我不喜欢你对每个人都那样哦”，带上小女生的语气词和他撒娇。
本来不会有交集地两个女生坐在一起。
用不同的语气谈论着一个相同的人。
最讨厌你这种温柔的人。
又异口同声地：却偏偏喜欢这样的人。
“啊，不对。”被相同的答案吓到的是水谷，她忙改口，“应该是以前喜欢过……吧。”
女生张了张嘴，问题最后变成了，不是正在交往吗。
否定的声音带着上升的音调，手指放在嘴唇上，左右晃动着说，“没啊，只是以前交往过而已。”
“喜欢”这样的东西，刨根问底也不会有个什么结果吧。
问一之濑为什么会与对方交往。
——是“谈得来就行。”
问妹妹为什么会喜欢上现在的男朋友。
——是“唔……人好吧。挺开朗，对我也好。”
山本则会，“皮肤吧？”
水谷的话，调高眉毛，“脸。”
终究还是没什么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