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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少进京,世家大族都还是知道的。老太太知道他们家也不足为怪,卢慧娴也只当寻常。
林黛玉因没听过,不免好奇,问道:“是因为老侯爷没了,所以才回来么?”
是说镇国侯是神京人士,一家人回来守孝。
卢慧娴略一思索就知道她想到哪里去了,笑着摇了摇头,道:“镇国侯是青州人。”
既然是青州人,那怎么不回青州守孝?林黛玉心里猜度,只怕是有别的缘故。他们兄妹还在孝里,不也来了京都么?卢慧娴没说,她也不问。
卢慧娴顿了顿,又说:“老侯爷去时,世子才十四,恐无人管教,太皇下了恩旨。”
镇国侯乃北疆守将,一方诸侯,若无恩旨,即便是世子要守孝,也得在北疆守,断没有回乡守孝一说。
这是教黛玉。
黛玉点了点头。
老太太笑着揽了黛玉在怀里,又问:“不知他们老太太是哪里人?”
卢慧娴道:“说是原幽州守将的遗孤。”
老一辈的都记得,太祖驾崩太上皇初登基那会子,蒙人三番两次犯境,幽州几度失守。那一阵,人心惶惶,都以为要守不住了,最终还是挺了过来。
若没有镇国侯府,只怕真守不住。不过,老侯爷父子兄弟五个,却只剩了他一个。
因此,换得镇国侯的爵位世袭罔替。
外人只知羡慕,却忘了罗家是拿命换来的。
老太太叹了一声,没说话。那样的惨烈,谁也不愿意再回首。林黛玉是女儿家,读书也不过是为了明事理,知进退,又不是为了科考,日常看书,只随自个儿喜好,诗词歌赋,历史轶闻,杂话野史,均有狩猎。听言,也是黯然。
便再不说镇国侯府的话,转而说起张凤娥的事,计算着有几个月了,要备些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送去,等等,不可一一尽述。
此时,正是石榴花残,果子尚青涩的时候,虽无花赏,又无果子可吃,却又是另一样风景。又因天气炎热,就不急着回家,玩到下午方才打转。
才回到萱草堂,红绡便拿一封信给她,“下午崔姑娘打发人送了一篮子好大的葡萄过来,姑娘不在,我就做主给老太太老爷二爷那里各送了一挂,大爷那里多送了一挂,我们自己剩下一挂,洗好了一直放在水晶缸里湃着,姑娘这会子要不要吃?”
黛玉自拆了信看,见问,也没听清说的什么,就随意点了点头。
却是履行那日的约定,邀她出月初七去他们家里顽,正好一起乞巧。黛玉一边看,一边就笑起来。
姚黄几个没出去的,这会子都围着香橙问长问短,独青鸟坐着分线,听见黛玉笑,知道是好事,就问:“姑娘笑什么呢?可是崔姑娘说了什么笑话儿,姑娘也说出来,教我也跟着乐一乐。”
黛玉笑道:“过几天,我们去摘莲蓬。”
话音才落,香橙立马大声说道:“姑娘,还是我跟着罢。”
一语未了,红绡端着水晶缸走进来,正听见这话,就抬头看了她一眼,却又不说什么,香橙却心虚了,又说:“姑娘带我和红绡去罢。”
红绡就笑起来,扭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道:“多大的人,还这么成日惦记着玩。”一面说一面要水洗手好打发黛玉吃葡萄。
黛玉掷了信,也要水洗手,笑道:“前儿是谁说,这回你出去玩,红绡留在家里看家,下回就换红绡出去,你在家里看家?”
香橙就红了脸,呐呐道:“那我在家里看家,红绡跟着去伺候姑娘。”却又十分不舍,说得不情不愿。
红绡向水晶缸里捏了一颗葡萄,一面撕皮,一面说:“罢了,天这样热,我也不爱出门,还是你跟着伺候姑娘,教我受用一日罢。”
香橙脸上就溢出笑容来,又强忍着,还只当人看不出来。黛玉暗笑,却只当没瞧见,只向红绡说:“让你去你就去。”香橙脸上的笑容立时就又没了。
次日上学,和林珺说起,林珺也是高兴。她是个急性子,立时就要拉着黛玉去见卢慧娴。因在上学,好容易按捺住。等一下学,就连连催促黛玉。
不想,卢慧娴却不在,去了锦寿堂,玺儿说:“镇国侯府打发了两个女人来给老太太请安。”
林黛玉一愣,他们家和镇国侯府并无往来,怎么呼喇喇的就打发人来?遂问道:“是帽儿胡同的镇国侯?”
玺儿就笑起来,说:“姑娘说笑了,镇国侯府可不就在帽儿胡同?”
林珺也是疑惑,接了话问道:“来的是谁?”
玺儿只当两人不知镇国侯,便细细说来,道:“是镇国侯府老太太身边的妈妈。原来他们先老太太和我们老太太是本家,只因两家隔得远,加之……又没了,这些老亲都不认得,才一直没来往。前儿出门,遇见我们老太太,论起来,才想起这一起。说她们先老太太嫁得远,自出阁就未回过娘家,却总惦记着家里的姊妹。老姊妹里,于今剩下的也不多了,就说,见了老太太,只当是先老太太还在。”
林黛玉和林珺都惊愕得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样子。玺儿忍不住笑出了声,又恐二人面上下不来,忙又忍住,道:“这也是常有的事,我们家算是人口少的,有那人口多的人家,几辈儿的亲戚算下来,几天几夜也数不完,总有几门隔得远的、断了来往的亲戚。”
这个道理两人哪里不清楚,只是那些人家多半是家道中落的人家,不好意思来往。你不跟我来往,我也不好热脸贴冷屁股,也就断了。像他们这样的人家,少有不来往的。但玺儿这么说,她们也不好分说。只是想起方才的情形,又感到羞愧,便转了话头,问起林飞来。
玺儿便往西洋钟上看了一眼,道:“这个时辰该起了,不然,下午睡不着,晚上该闹瞌睡了。”自说了几句,便叫海棠,吩咐她道:“你去瞧一瞧,看飞哥儿醒了没,若是没醒,也叫起来,该用中饭了。”
林黛玉摆了摆手,拦下海棠,先向林珺说:“老太太那里见客,不若把咱们的饭也传过来。只怕一会子娴姐姐就回来了,正好咱们一起吃。顺便把事儿说了,省得再跑一趟。”见林珺点了头,才转过去和海棠说:“我们过去瞧他罢。”说罢就起身,林珺也站起来。
一时饭得了,卢慧娴却还未回来,林珺就说:“只怕是老太太留住了。”
林黛玉摇了摇头,道:“今儿老太太用斋……”
一句话还没说完,老太太院子里的婆子过来回话,果然叫林珺说中了。
两人吃好饭,哄着林飞顽了会子,打发他去歇中觉,卢慧娴方才回来。
把初七去崔家的事一说,卢慧娴不说同意不同意,先就骂了二人一通,道:“一个个的,就没一个有良心的,有好事再想不到我。”
话是这么说,到了日子,仍旧安排了轿子以及随行的丫头婆子,仍旧不放心,特特叫林琰送过去。
轿子停在垂花门外,就有崔老太太屋子里的婆子过来伺候。两人是常来的,熟门熟路,也不拘谨,不用人引路,二人携手走在前面。还没进门,就听见屋里说笑声一片,婆子就说:“太太奶奶们都在,也不知道姑娘又说了什么笑话儿,老太太这样高兴。”
林黛玉和林珺也是笑。
此次只请了亲戚家里年纪相当的几个女孩儿,她们两个到得早,别的人都还没到。
陪崔老太太说笑了会子,老太太就打发她们去玩。三人从后门出来,才出门,崔嘉怡就说:“程姐姐昨儿打发人来,说身上不好,今儿来不了。”
两家已经定了日子,十月就要迎娶程二姑娘进门。黛玉已然把她当嫂子看待,闻言,便有些担心。端午时,就病了一回,于今又不好,也不知怎么样。
“到底怎么样?请了大夫没有?怎么说的?”
崔嘉怡就笑起来,道:“可见得是你们家的人了,怎么不见你这样待我?”见黛玉急起来,才接着说:“听大嫂子说,是下午在热地里多站了会子,染了暑气,倒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症候,吃了药已经大好了。原是要来的,只是亲家太太不许。”
林黛玉才松了一口气,却又添了疑惑。她打小身子不好,三天两头要病一回,如今大了,已是好多了。像这样的气候,决没有因为在热地里多站会子就染上暑气的。何况程二姑娘看着也不像是多病多灾的摸样,只怕有别的缘故。既然小懋奶奶这样说,她便只能这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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