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他的话透露出他的矛盾心境。邓飞也被他的沉重感染,笑道:“这点你尽可
放心,文化大革命已经过去一百多年啦。”
刘老对故友的责任感使邓飞很感动。但一开始,邓飞并不打算采取什麽行动,
单凭一篇文章的相似风格就去怀疑一个科学家,未免太草率了。那天邓飞没有听
出老人话中的不祥之音,回上海后不久,老人就去世了,他为了故人情意,临终
前还抱病远行,这使邓飞觉得欠了一笔良心债。于是,他不顾别人的反对,在此
后的27年中,对萧水寒作了不动声色的耐心的监控。不过调查结果基本上否定了
刘老的怀疑。
在对监控材料作出推断时,邓飞常想起文学界的一桩疑案:有人怀疑萧洛霍
夫的名著《静静的顿河》是剽窃他人。这种怀疑之所以有市场,是因为萧洛霍夫
自此后确实未写出任何一部有分量的作品。但萧水寒则不同,此后的27中,他确
实没再写过有分量的作品,但他在生物工程技术中有卓越的建树,他的学术功底
是无可置疑的,在国际生物学界也不是无名之辈。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怀疑萧
水寒的处女作是剽窃他人呢。
实际上,随着时间的推移,邓飞觉得自己几乎成了萧水寒的崇拜者。他常羡
慕萧先生活得如此潇洒,他多才多艺,能歌善文,既有显赫的名声,又有滚滚的
财源。他品行高洁,待人宽厚,在研究所和生物学界有极高的声望。邓飞曾疑惑
萧水寒为什么一直不结婚,不过几年前他终于有了一个美满的婚姻,他的妻子是
一个水晶般纯洁的女人。
但是,在一片灿烂中,邓飞总觉得有那麽一丝阴影:萧水寒的来历总是罩着
一层薄雾。尽管在电脑资料中,他在国外的履历写得瓜清水白,但由于种种原因,
邓飞一直没有找到一个“活”的见证人。而且,他太完美,太成熟——要知道,
当他被置于观察镜下时,只是一个20岁的毛头小伙,在这个年龄阶段,因为幼稚
冲动犯错误,连上帝也会原谅的——但萧水寒却是超凡入圣,他似乎是与生俱来
的圣人和楷模。
对萧的调查从未正式立案。这是一个马蜂窝,鉴于他的名声,稍有不慎,就
会引起轩然大波。但为了刘老生前的嘱托,邓飞一直在谨慎地观察着。他退休后
由龙波清接下这项工作。
晚饭时,龙波清对女主人的烹调赞不绝口,尤其那条脆皮鱼使他大快朵颍。
夸了女主人,又夸邓飞的好运气,因为竟有这样的傻鱼咬邓飞的钩。酒足饭饱后,
他们来到书房,女主人泡了几杯君山银毫后便退出去。龙这才开始正题。
“银行的马路消息,”他拿着一把水果刀轻轻敲打着茶几,看着茶叶在杯中
升降,富有深意的瞟着邓飞。邓飞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他们曾通过非正式的途径,
对萧水寒夫妇的财政情况建立了监控。严格说来,这是滥用职权的犯罪行为,所
以他们作得十分谨慎。“萧水寒夫妇最近取出自己户头上的全部存款,又把别墅
和一艘豪华游艇低价售出,这些总计不下一亿二千万元,全部转入一家瑞士银行。
听说他们已提出辞职,说他们工作太累了,想到世界各地游览一番。经查,他们
购买了5 万元的国内旅支,两万英镑的国外旅支。”
邓飞品着热茶,把这些介绍一字不漏地记在心里。老龙说:“按说,现在不
是他旅游的日子。他结婚六年,妻子第一次怀孕,如今已五个月了。”
邓飞点点头说:“在对他监控时,我发现邱风对小孩子有极强烈的母爱,这
个得之不易的孩子,她一定会加倍珍惜的。再说,萧的事业正处鼎盛期,这时退
隐很不正常。”
“是的,不过证据太不充分,根本无法正式立案,最好有人以私人身份追查
这件事。”他狡猾地笑着,“我知道一抛出这付诱饵,准有人迫不及待地吞下去,
是不?”
邓飞笑笑,默认了。听到这个消息,他身上那根职业性的弓弦已经绷紧,想
起27年前刘老的沉重告诫。龙说:
“如果你决定去,局里会尽量给你提供方便,包括必要的侦察手段和经费。
不过我再说一句,你是以私人身份进行调查,如果捅出什麽漏子,龙局长概不负
责。这是几句公事公办的扯淡话,我知道你老邓的身手。还有,龙局长不管,龙
波清会不管吗?哈哈。”
豪华的H300氢动力汽车一路向西北奔去。邱风知道他们的第一站是西北某山
区的槐垣村。这是萧水寒“前生的前生”灵魂留恋之处,家中的古槐图,据说就
是此处的写照。遵从过去的惯例,邱风把自己的好奇藏在心底,对此不闻不问。
一路上萧水寒对邱风照顾得无微不至,车子开得十分平稳。邱风有时在后排
斜依着休息,不厌其烦地用手指同胎儿对话。偶尔感到胎动,她就欣喜地喊:
“水寒,他又动了,用小腿在踢呢,这小东西,真不安分!”
萧水寒扭头斜瞟一眼,微笑道:“是哪个他?he or she ?”
“你呢?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
“随你。”
“不,我要听听你的意见。”
“你猜呢?”
“我猜你准是要个男孩,好延续萧家的生命之树呀。”
“好吧,你就努力给我生个儿子。”
邱风咯咯地笑起来,说好吧,我努力给你生个儿子。不过先生男先生女都不
要紧,我会努力再生,生它七男八女的。后来她让丈夫停车,换到前边右侧座位。
她发现丈夫很长时间没有说话,不知道从什麽时候起,他又陷入那种周期性的抑
郁。邱风在心中叹道:一定是前生的梦魇又来了。
她不再说话,怜悯的看着丈夫,别看她是一个头脑简单的女人,她可不相信
什麽前生前世的话,她猜想这里一定有什麽潜意识的情结,可能是童年的某种经
历造成的,心灵受了伤又没有长平,结了一个硬疤——可是据他说,他在20岁以
前是在澳州悉尼的一个华人区长大,怎么可能把梦中场景选在中国西北呢?
她叹口气,不愿再绞脑汁了,把烦恼留给明天是她的人生诀窍。等赶到槐垣
村再说吧,也许这次经历会医治他的妄想症。
第二天,他们下了公路,又在急陡的黄土便道上晃悠了一天。萧水寒不时侧
脸看看妻子,多少后悔未乘直升机来这儿,他总觉得乘飞机缺乏应有的虔诚。
这片过于偏远的黄土地没有沐浴到21世纪的春风。当汽车盘旋在坡顶时,眼
底尽是绵亘起伏的干燥的黄土岭。自然,土黄的底色中不乏绿意,但即使是绿色
也显得衰弱和枯涩,缺乏南方草木的亮丽。
傍晚,萧水寒叫醒了在后排睡觉的妻子:“已经到了。”
邱风睡眼惺忪地被扶下车,慵懒地依在丈夫怀里。忽然她眼前一亮夕阳斜照
中是一株千年古槐,枯褐干裂的树皮上刻印着岁月沧桑。树干底部很粗,约有三
抱,往上渐细,直插云天。树冠相对较小,但浓绿欲滴,在四周沉闷的土黄色中,
愈显得生机盎然。斜阳中一群归鸟聒噪着飞向古槐,树冠太高,又映着阳光,看
不清是什麽鸟,不过从后掠的长腿看象是水鸟,也许它们是从数百里外的河流飞
来。
萧水寒背手而立,默默地仰视着,邱风目光痴迷,看看丈夫,再看看槐树。
它与家里的古槐图太象了!她能感到丈夫情感的升华。从这一刻起,邱风才开始
认真对待丈夫的前生之梦。
大树下有几个闲人,他们还保持着山里人的纯朴好奇,笑嘻嘻地看着两位客
人。一个白须飘飘的老人凑过来搭讪:“年轻人,外地来的?”
邱风笑着回答:“嗯,来看大槐树。”
老头高兴地夸耀:“这树可有名!相传是老子西出函谷时种下的,这只是传
说,没什麽根据,不过地方政府作名树登记时,请专家鉴定过年轮,它已经满一
千岁了。还有更奇的,这实际不是一株树,老树已经濒死了,树心都空了。正好
一棵新槐从树心长出来,也有200 年了。你看那树冠,实际大部分是新槐的,你
再看看树根,从老树干的树洞里能看到新树的树干。”
邱风嫣然一笑:“我知道。”
老人很惊奇:“你来过这里?”
“没有。但我丈夫有一幅祖传的国画‘树祖’,画的就是它。我丈夫常与它
对话,他说的一些话我都能背出来了——尽管我不大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