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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宁分不清,是王先生还是宝马让这个夜晚变得如此完美。当躺在宽敞舒适的自动调节坐椅上,将高高抬起的双腿架在后座特设的搁脚台上时,崔宁突然觉得自己就是那辆宝马,而王先生便是一位技术老练的车手。
286匹V8发动机,起跑沉稳有力,中段加速敏捷,弯路表现稳定。
Nat King Cole用绵厚的低音哼着Unforgettable,窗外的校园夜景宁静如画。
后轮驱动,优异制动性能,根据路面状况自动调整悬挂软硬程度。
崔宁觉得自己醉了,她分不清到底谁才是那辆宝马。她?王先生?都是?
不管如何,宝马,让你成为一名出色的车手。
配合着爵士乐韧性十足的节奏,王先生温柔地,舒缓地将崔宁带到最后的冲刺阶段。崔宁已经浑然不醒,仿佛身体已经与这辆宝马融为一体。
突然,充实感消失了,王先生离开了她的身体,结束了这一场驾驶。崔宁心头飘起一丝不满足,这份不满其实来自她的身体。可很快的,她的不满足被一种更猛烈的情感所淹没。
她的身体悬在半空中。
她的双手被安全带紧紧缚住,扯向车厢的两个角落。而她的双脚陷入了搁脚台里,没错,象赤脚走在沙地上一样,那黑灰的塑胶没到她的脚踝,而且,也被扯向两个方向。
现在,她成了一个〃大〃字。
王先生擦了擦额头的汗,嘀咕了一声,每次都这样,就不能等我完事吗。
象是回答他的嘀咕,爵士乐的音量突然爆发了,在这密集挤促的空间里来回撞击。
王先生的脸扭曲地笑了,那分明是极度的惊恐,喏喏地把衣服裤子往身上一顿乱套。
崔宁象一只误坠蛛网的小虫,猛烈地扭转着自己的肢体,试图挣脱什么,可结果却是越挣越紧。她的脸上已经看不出表情,口红,粉底和眼影混成一片,脏兮兮地挂在两颊。
她张大着嘴,可是没有声音出来。一丁点也没有。
她没有办法看见,在她的身体下方,后座车厢的中央,一根粗大的黑色物体正从地板缓缓旋转升起,上面磷光闪闪,那是数百万个超微型感压器,它们把所受的压力化为相应的电子脉冲,输送到底盘的中枢系统。
幸亏她没办法看见。
王先生一身狼狈地钻出车厢,他掏出一根皱皱巴巴的烟,点燃,猛吸了一口。白烟四散在稀冷的夜风中。
宝马车厢开始有节奏地摇晃起来,起初只是略微的颤抖,然后越来越猛烈,象是在走一段崎岖不堪的山路。
爵士乐从车厢的缝隙中刺出来,震耳欲聋。除此之外,什么也听不见。
王先生远远地蹲着,抽着烟,脚下的烟头散了一地。他若有若无地笑了笑,张了张嘴,象要说点什么,又停住了。
这是机器向男人学习的最后一课。他终于还是说出口。可女人,要学的还有很多……
宝马终于停止晃动,喇叭短促有力地响了两声。王先生匆忙地把没抽完的烟头丢下,小跑上前,钻进了驾驶座。他没扭头,他不敢扭头,后视镜中一片漆黑。
静谧的午夜校园里,一辆宝马缓缓起动,如果仔细听,会有爵士乐似有似无的飘荡,那是马儿欢快的呻吟。
林中语
Talkin' Forest
陈楸帆
人说话。
我们在清醒时说,我们在梦中说,我们总是在说。哪怕我们根本不吐一字,而只是倾听或者阅读,这时,我们也总在说。甚至,我们既没有专心倾听也没有阅读,而只是做某项活计,或者悠然闲息,这当儿,我们也总是在说。
我们总是不断以某种方式说。我们说,因为说是我们的天性。
海德格尔,1957年弗莱堡大学〃语言的本质〃演讲。
路标
轻软绵长的一丝吐息,象是灵魂出窍的声音,萦绕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呼出的雾气明了又暗了,如流动的液体相互缠绕、渗透,然后不做声响地扑面而来。霜青一步也不敢稍停,任凭高大如城堡的落叶乔木从身边掠过,它们绞碎的日光,织成一领迷蒙而幽黄的网,漫无边际地撒下来,层层叠叠地在他胸前划破道道闪亮的疤痕。
他感到肋骨隐隐作痛。
身边紧跟着的,是一串细小而绵密的脚步声,从厚实松软的腐烂树叶里沉闷地钻出,附和着离眉呼哧不停的喘息。干冷的空气中飘着些微艾蒿的气息,略略发苦却又沁人心脾,或许还有些三叶草的味道,她不敢确定。她那小巧微翘的鼻头已经通红,汗水粘着头发,干在额角,两片樱唇因为缺氧愈发的媚艳,在奔跑中如花瓣微微抖动,却吐不出纹丝香气。
象是用力想说点什么。
树林的气息浓烈起来了,夹杂着微微发潮的温暖和泥土的味道。晚风象鸟儿般倏地蹿下枝条,又奇妙地隐没在身旁。
一切的变幻都是那么没有来由,似乎也无需来由。
脚步之前是一排白杨,原本淡紫的枝干如今却似浴于火中,耀动着慑人心魄的焰光,那在高处如风车扇叶般颤动的叶片,狂乱地相互击打着,发出金属般空洞的响声,嗡嗡地共振着。
那一枚银白色的标志,正在白杨丛中显眼地炫耀着。霜青脸刷的白了,眉头紧紧地别起。山雀铜铃般的嘲笑从林间一滑而过,象流星般瞬息消弭。
空地
穿越。跌倒。再次瘫坐在那一片林中空地上,松软的草毡香气幽涩,相同的位置上点缀着相同姿势的枯叶。似曾相识,没错,只是腿脚的酸麻又平添了几分。
天已经完全黑了,却有不明来历的青白色的光,若有若无地笼着他们俩。四周暗处有星星点点的荧光颤动,从香气来判断,那或许是紫罗兰或者铃兰花瓣上伶仃的夜露,也可能是乳蘑、橡蕈或者红色毒蝇蕈趁着黑暗在疯狂地生长。不会是萤火虫或诸如此类的低等动物,他们还没在这片森林里看到任何一只活物出没,即使有高高的蚁封,即使有阳光下闪烁的蛛网。
霜青铁着脸,额头沁着一层晶亮的汗珠,气息有些乱,言语却仍是那么漠然而不动声色。
〃这是第几次?〃
离眉脸色绯红,丰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她眨巴着眼睛,像在回忆,又像是因为喘不上气而胸闷憋气。
〃一次……两次……三次?不不不,等等,好象是四次,又好象不止……我再想想……〃
如果他们心情尚佳且仔细聆听的话,会发现日间活动的鸟儿像路灯逐盏熄灭般沉默下来,先是燕雀,接着是知更鸟,然后是颊白鸟。最后,林中的一切都静了下来,象死寂了一样。耳膜被这种极端的寂静紧紧压迫着,几乎要向内爆开,但是,再仔细听,这静里,会有一些平时无法觉察到的细微声响,在生长,在突兀地集聚成嘈杂丰富的轰鸣,填满了林木间的每寸空隙。
这是森林的私语。
〃……唉……五次?呜呜……我迷糊了……〃离眉紧着眉头,吮着食指,像个初生的婴孩般无辜,〃都是你,拉着人家转了这么多圈,脑子都转蒙了,你就不能用用你的法力嘛。哎,我说你听见没有,你可是36级的法师呢,哎,你这苦瓜脸木头脑壳蟑螂智商的……〃
霜青漠然地望着一株灌木,似乎它才是他真正的伙伴。
〃哎!你到底听到没有……算了,我自己来,虽然我只是个19级的半调子精灵,怎么也比智障来得强些,水晶罗盘!〃离眉将双手平举在胸前,五指张开伸向前方,腕间七个质地颜色各异的镯子相互敲打,发出清灵爽朗的乐声,在林间欢快地跃动。
树影憧憧,只有莫名的虫子轻轻唱和。
〃啊?怎么……难道……钻石火焰!珊瑚漩涡!!魉魍双月轮!!!〃离眉摆出各色奇巧诡魅的动作,腰间碧色的裙裾如涟漪泛滥,荡起纤纤腰肢,曲线曼妙,可除此之外,别无异象。〃完啦完啦,肯定让人黑了,难道这片森林有强制修改参数的关口?可我是交费的正式会员啊,怎么可以这样,我要去告他们!哎,我说原来你也是个残废,怪不得屁也不放一个……〃
霜青的脸色愈加的难看。他在努力地思考着一些东西,不,不是法力的丢失,比起现实的境况,那只是小事一桩,这片森林不太正常,可又说不清到底不正常在哪,比如在原地绕了三圈,比如看不到一只鸟儿……可现实不就是一件不正常的袍子,无形无色,可又把人紧紧包裹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