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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特利克中气十足的音量一传至士兵耳里,士兵们立刻以高声呐喊作为回应,或是挥剑或是舞枪地奋勇向前。奥特利克承诺过他们,即便是死了,他们的家属也能得到丰厚的恩赏。叛军猛烈的战斗气势大举凌驾了宫廷的护卫军,交锋过后只剩下血和尸体的护卫军彻底溃败。过不了多久的时间,奥特利克便以一身染满鲜血的红色胄甲之凄绝姿态,踏入了父王的寝室。
“请您原谅孩儿的不孝,父王!”
奥特利克对着身穿睡衣、茫然不知所措的父王行礼之时,手上仍然握着他那把淌着鲜血的大剑。视线接着移向王妃,眼神里充满了凶狠与冰冷。刹那间,王妃领悟到自己的命运。这个庶子已经先发制人,抛下一切迟疑的奥特利克已经作了决断。冻结的舌头好不容易才恢复动作,王妃挤出了颤抖的声音。
“我可是你的母亲啊,你该不会是想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吧?你要是敢违背天理伦常的话,一定会引起众神愤怒的!”
“这话也未免太可笑了。你几时像个母亲般地对待过我?一次都没有!”
故意似的放声大笑,奥特利克同时将大剑插回剑鞘。环视左右,两名体格魁梧的骑士立即向前跨出。脸上的表情之所以消失,正是他们身为行刑人的证据。奥特利克再度开口,这次他刻意地压低声音。
“国王陛下的愤怒、地上的责任、天上的罪孽,全都由我一人承担。我会尽量地让你少受点苦的。”
双臂被强而有力的手抓住的同时,王妃也大大地张开嘴巴,她打算用尽全身的力量发出叫喊,只是另外的手却将她的嘴巴捂住。四道视线观望着王妃因痛苦而拼命扭动挣扎的身影,两道是体认到自身无力的空虚视线,还有两道是宛如猛禽般强劲的视线。
Ⅲ
米隆王子正濒临昏厥。就在他与侍女兼爱人的可萝雀尔德即将坠入甜美的梦乡之时,两名士兵踢破门板强行闯入室内。紧接着,基佛烈德也急忙赶到。米隆把头埋进羽毛枕头里拼命发抖,等到剑击声和哀嚎一停,一只强有力的手抓住了米隆的肩膀。米隆还来不及发出叫喊,基佛烈德便抢先说出了奥特利克的叛变。
“赶快准备逃亡吧,殿下!”
“可、可是、王兄为什么要叛变呢……他不是才为了我而杀掉梅德罗吗?”
“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
真是个白痴。基佛烈德好不容易才咽下了后半句的话。如果继续大声地说下去的话,恐怕同时也会动起手来吧。
“奥特利克之所以会杀掉梅德罗,那时他老早就计划好的策略呀!”
事到如今他已不再称对方为“殿下”,而是直呼名字。处于心神动荡之中的米隆似乎完全没注意到这一点。
“但、但是,梅德罗是因为背叛我投靠王兄,所以才被王兄以不忠的罪名诛杀掉……”
“你有证据吗?”
“证据……?”
“梅德罗背叛殿下的这件事情,根本是奥特利克的一面之词,完全没有其他的证人存在。况且奥特利克把梅德罗杀掉之后,不但可以除去一个妨害他篡位的阻碍,还能让米隆殿下和国王陛下疏于警戒。这是个一石二鸟的计策。我都已经说得这么清楚了,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唉。”
米隆发出呻吟。总算认清事实之后,他忽然开始颤抖。庶兄谋略的可怕令他不寒而栗。面对着颤抖的米隆,基佛烈德催促着他的决定。
“没有时间了,请殿下立即裁决。您打算持剑与您的王兄一战吗?”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我会做出那种有勇无谋的事情吗?我怎么可能胜得过我王兄呢?”
米隆相当坦率,可以说是坦率得过了头。得确,如果双方持剑一对一厮杀的话,恐怕只要一回合,哥哥就能够把弟弟收拾掉了。可是,除了米隆之外,有谁能这么大喊呢?——“击毙逆贼奥特利克!为国王报仇!”除了米隆之外,谁有资格指挥军队与叛军作战呢?王位继承人所必须肩负的责任,米隆根本就做不到。米隆越是展现出这种态度,奥特利克的篡位在政治上的正当性就越强。
“兄、兄弟之间总还有情分在吧,奥特利克王兄不会那么不讲道理的。”
“何谓兄弟之情?奥特利克殿下早已将亲子之情舍弃掉了。杀掉米隆殿下对他而言,有什么好迟疑的呢?”
看着米隆仍然不愿意面对事实的模样,基佛烈德终于忍不住地破口大骂。
“国王与王妃已经被他杀害了。难道殿下也打算束手就擒,在这儿等他来杀了你吗?!”
米隆眼看着就要昏倒,基佛烈德及时抓住了他的手,告诉他现在唯一的一条路就是亡命他国。
“是吗?逃亡啊?也只能这么做了。”
米隆的脸色再次转为红润。得到他人的指示,似乎让他感到心安。光就这个事件而言,米隆根本不具备成为一国统治者的资格。和他最亲近的那些人所图谋的,大概是能够自由地操纵国王,好借此垄断国政吧。米隆一面慌慌张张地更换行装,一面向侍卫武官寻求进一步的指示。
“我该带些什么东西呢?”
“能够证明你确实是米隆殿下的物品,那些东西绝对不能遗漏了!”
“喔,我知道了。”
米隆只是点了点头,他的侍女可萝雀儿德显然远比他来得机灵敏捷,她早已迅速地将衣物整理好,并开始将金币和宝石打包进一只结实的麻布袋里。能够证实米隆为亚尔吉拉王国之王位继承人的诏书,还有王室祖传的印鉴等等物品也都一起收进了袋子里面。从可萝雀尔德的手中接过袋子之后,米隆立刻紧紧地将它抱在胸前。那个袋子是米隆证明自己的存在价值所不可或缺的重要物品。基佛烈德以嘲讽的眼神看着侍女。
“唉,这个女人差点儿就可以成为新国王的宠妃呢,真是可惜呀。”
……这是个白色的夜晚。白雪掩埋住马蹄,冷风则狂乱飞舞,将这几个逃亡者团团围住。
逃亡者共有三名。亚尔吉拉王国的米隆王子、其侍女兼爱人可萝雀尔德以及侍卫武官基佛烈德骑士。基佛烈德的剑砍倒了四名敌人,他们的血与脂肪附着在剑刀之上进而冻结成冰,所以已无法再发挥出武器的作用。倘若敌人在此时出现的话,别说是保护米隆,恐怕连基佛烈德都自身难保。
大雪虽然让一行人苦不堪言,但是也有优点存在。奥特利克的追兵几度追了上来,而他们也一次又一次地逃入卷成漩涡的雪之迷宫而躲过敌人。雪终于停了,连接着东方国境的山野在他们眼前展开。精通地理的基佛烈德开始感到心安,对于在一无所知的异国生活之恐惧害怕,他开始将这一切发泄在基佛烈德的身上。他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声音也越来越尖锐。
“我真是疯了,才会听信你的花言巧语。为什么非得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不堪呢?又累、又冻、肚子又饿!把自己的主人害得这么凄惨,你满意了吧!”
“殿下,基佛烈德大人是在帮助我们呀!”
可萝雀尔德试着出言劝谏,不料却反倒令米隆的怒气急遽地变质为狂乱与毫无理性。一切都是基佛烈德的错,米隆在心中如此认定。
“也许王兄根本就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呢?那只是你的说法而已!说不定我和王兄能够冷静地谈出个结果呢!不,是一定能谈出结果。”
基佛烈德完全没有要理会他的意思,然而在米隆自言自语的煽动下,他再也克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没错,只要我把王位让给奥特利克王兄不就解决了吗?我做王弟就行了。这样子还乐得轻松呢。我们回王宫吧!”
“殿下,您以为这种想法,能够和您的王兄沟通吗?您这么大摇大摆地回到王宫的话,结果只怕是身首异处地死在您王兄的剑下吧!”
“少给我装出忠义的面孔,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米隆咆哮着。
“只要我登上王位,你就可以顶着功臣身份大大方方地干预国政对吧?我早就看透你了。我何必吃尽苦头地来帮助你飞黄腾达呢?”
基佛烈德彻底绝望了。对于这种忘恩负义的男人,说什么都是无益的。即便是自己本身的存在,这个男人也不打算负起责任。他甚至不曾为那些因他而牺牲的人们哀悼。假设奥特利克这么向他开口,“我可以饶了你,只要你把杀害我几个部下的基佛烈德的人头交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