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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恩爱,最后终究只余下这一堤、一树、一江、一水而已。
2、
世路如今已惯,此心到处悠然。
十年后……
江生空着的小屋又搬来一个年轻人。
这年轻人在五月的一个午后,推开小屋尘封的木门,走进屋中,四处打量一番。然后拂去案上的灰尘,扯去屋角蛛网,放下行囊,铺好被褥。落宿了下来。
年轻人在这个城市的一所大学里求学,名叫水悠然。
每天回到小屋,他会靠着窗口,泡一杯热茶,读一些闲书。
一天黄昏,他读倦了手中的书。便抬眼,从窗内向窗外看去。他看见堤上的古树,一片葱郁。有群鸦归来,纷纷盘旋在夕阳里、树梢上……
这情景是他以前从所未见的,不觉感染。于是起身,推门而出,向堤上走去。
流水浩瀚,烟波萦绕。此刻一轮红日,正缓缓西沉。
水悠然上得堤来,看见在古树下,鸦翼纷飞的乱影里,悄然坐着一个青衣女子。
这女子秀眉微颦,神情落寞而又安详。手中握着一卷书,书页折着,瞧不清书名,但颜色淡黄,显然年代久远。
那女子似乎没瞧见水悠然,一阵风过,她在风中懒懒地舒展了一下腰肢,抬眸远眺,轻轻吟哦:
“问君可有迹?一片懒心情。尘染旧襟黯,月朦新草明。微颌抚掌笑,沾梦入颜惊。多少浮生事,为谁逐转萤?”
烟水如画,人如画。
蓦然看见这一幕的水悠然,不觉有点痴了……
良久,他击掌,脱口赞道:“好!”
青衣女子听到人声,抬头向他望来:“见笑了。”
“人好诗好风物好,是该笑。”水悠然说道。
“君是解人。”青衣女子微微一笑,转过头去,不再言语。
暮色渐浓,归鸦越来越多。
水悠然安静地站在这青衣女子的身边,只觉心情越来越沉浸,越来越舒缓。他顺着这女子的目光远眺,看见江波上,一对归鸦正在盘旋飞舞。
“它们很快乐,对吗?”女子突然问道。
“是的,它们很快乐。不过世间的快乐,可不仅仅是这一种。”
“哦,那还有什么?”女子奇怪。
“做乌鸦的话,还有飞翔的快乐啊。做人的话,还有得失的快乐。做神仙的话,还有经历的快乐呢。”水悠然笑着回答。
“做神仙的话,还有经历的快乐吗?”女子喃喃低语。
“不知道该怎样称呼您?”
“我叫水悠然。流水的水,悠然的悠然。”水悠然倾一下身躯,回答道。
“我又该如何称呼你呢?”
“我叫有迹。”
“呵,有迹。问君可有迹?”水悠然笑道,嘴角弯了起来。
“一片懒心情。”女子也展颜回应他。
“有迹有迹,有迹可曾有迹?”水悠然突然问道。
“有,深深的。”女子一楞,回答。
“可是痛入骨髓?”
“是的。”
“如今还疼吗?”
“还疼……”
“微颌抚掌笑,沾梦入颜惊。”水悠然抬手捉住一片落叶,笑语:
“有惊当然会疼,什么时候梦醒不惊了,才不疼吧?”
女子从远处收回视线,似乎没听到水悠然的话,又似乎在惘然。
水悠然也不再言语。
良久,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对年轻人说道:“这竹椅,是你屋中旧物,请妥善保管。”
说完,转身下堤而去。
水悠然一直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月色之外不见,方低头看她留下的竹椅,竹木光滑,显然年深久远。
“这是小屋中的旧物?”水悠然疑惑着把竹椅搬回家。
果然,在门后的杂物堆里,他又发现了另一把,和这把一模一样。
只是那把积满了灰尘。
水悠然把积满灰尘的竹椅洗干净,和青衣女子留下的那把并排放在一起。
昏黄的灯光下,他坐在床上打量这两把竹椅,越看,越觉得其中,藏了一个故事。
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呢?
第二天下午,水悠然从学校出来,没有回家,径直拐到路边的一家网吧里。
他登陆、上线、打开QQ,给一个叫小月儿的女子留言:“小月儿,我已经住进了那间小屋,小屋环境安静,很好。但昨天我遇见了一个女子,似乎和小屋很有渊源。你认识她吗?”
信息发出一会儿,水悠然就收到小月儿的回复:“悠然,这间小屋是我叔叔送给我的,他很多年前就不住在那了。关于那个女子,我也不清楚。”
3、
夜晚,月色明亮地照了进来。
水悠然从梦中惊醒,他做了一个怪梦,梦见在堤上的那棵树下,一个男子正伏在那青衣女子的膝上,呜呜地痛哭。
青衣女子抱着男子,象慈母一样轻柔地抚摩他的头发,说道:“浮生苦短,不拼命去争,转瞬就逝了啊。”
“我不怪自己遇人不淑,我只怪自己贪恋这刻痕。”
惊醒的水悠然睁开眼睛,那男子低郁的哭声仿佛依然在耳。
他转头四顾,忽然发觉窗边的案前有一个女子的身影,月光下,这身影依稀熟悉。
“您醒了?打扰您睡眠,真是抱歉。”身影在伏案写着什么,背对着水悠然说道。
“是有迹吗?”水悠然从床上抬起身躯,问道。
“是。悠然,您说,‘字里行间寻旧迹,笺中烟水已依稀’的后面,该填什么好呢?”
“如果是我来写,大约会说:‘闲吟旧句当新句,笑把无期做有期’吧。”水悠然小心翼翼地回了一句。
“呵,笑把无期做有期。谢谢悠然的安慰。不过既然明知无期,何必还生有期之念呢?”那女子的背影挥毫又写了两句,并轻轻吟哦:“两袖风霜听蛰意,一帘灯影笼寒衣。”
“太苍凉了,不好。”水悠然从床上坐了起来,支颐:“等我想想,续一个温暖的尾。”
“有迹,你看这两句如何?‘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
“莫歌春梦无归处,行板悄深石上溪。好,就用这个做尾。无涯的长生,本来就不该介意有涯的执著啊。谢谢悠然君的提醒。”女子的背影站了起来,推开小屋的门,走了出去。
一阵夜风吹过,把案头的纸笺拂起,送入窗外的江涛声里。
三、寻迹
1、
转眼水悠然,在小屋住了两年。
这两年里,青衣女子再未出现。天天早出晚归求学的水悠然,渐渐把她给忘却了。
这世上,我们要记住的事情实在太少,要忘却的事情却是太多。
直到有一天……
2、
这一天,水悠然伴着晚霞而归。
走到门前,他突然发觉小屋的房门敞开,屋内一直被擦拭得干干净净的两把竹椅,只剩下一把摆在那了。
年轻人楞了一下,转身出门,向堤上跑去。
暮色里,他望见群鸦盘旋的古树下,果然坐着一个人。
但那人不是有迹,而是一个儒雅的、30多岁男子。
这男子坐在树下,坐在暮色里。眺望江波上、夕阳里的一对归鸦,眼光茫茫地出神。
水悠然悄悄站在远处,他思索:这又是谁呢?
时光向水一样从人心中滴去,不知不觉,天色已经黯淡。
那男子站了起来,转身,发现了一旁的水悠然,温和地一笑,说道:“你是悠然吧?小月儿对我说起过你。”
听见这句话,水悠然知道这男子是谁了。
他微笑,有礼貌地回答:“我正是悠然,江叔叔好。”
那男子连连摆手道:“叫我江大哥就可以了,不用象月儿那个小丫头一样把人都叫老了。”
“是。”水悠然微微欠身,笑着说道:“江大哥稍坐,等我。”
说完,他转身下了堤。
水悠然进了小屋,从床头翻出一壶米酒,这是他过年从家里带来的。
又取了桌上的熟食,拎着余下的那把竹椅,重新上堤。
他坐到那男子的对面,在堤石上摆好杯筷,各自倒满。举起自己面前的酒杯,说道:“江大哥不知道能喝多少?”
那男子也端起自己面前的杯子,和他轻轻一碰,微笑回答:“可以陪你一醉。”
然后一饮而尽。
群鸦在树顶上越聚越多,漫天的黑翼扇去了夕阳,扇来了月光。
两个男人坐在树下,一杯一杯地对饮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