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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过去,椅子上就放着褐色的羊毛衫、裤袜和鞋子。
他很有礼貌,转过身。玻璃器皿也放在床头柜上那个绝缘的葡萄酒瓶旁边。
“这是什么东西?”
他坦白地说:“这是便盆,呕吐用的。”
床单不但起到一种保护作用,还能遮盖身体,避免造成尴尬。
“啊,我本应该——”她回忆着。
他摇摇头,在她面前来来回回地滑行。
“你休克了,一直都醒不过来。”
他没有说下去,犹豫了一下。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对事情有所犹豫。她也能看透别人心思了。
他此时挣扎着:我是否应该告诉她我内心的想法呢?
那是当然了。他终于说出了口:“你不想醒过来吧?!”
“在我脑海里,所有的事情都已成过去。”
“包括那棵梨树、验电器、那次注射,还有那种静电反应?”
“不……”她先是没听明白,但接着反应了过来,“不是的。”
他蹲坐在她的床边,双手轻轻地抚摸她的脸。他温柔地跟她交谈:“等一下。希望你不要再逃避现实。事情是可以解决的。现在你的问题肯定是可以解决的了,因为你已经痊愈了。你懂了吗?你的病治好了。”
“可你之前说我得了癌症?!”她带着责问的口气跟他说。
他冲着她笑了,笑得十分灿烂。
“是你告诉我你得了这病的。”他申辩说。
“吖?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怎么会告诉你呢?”
他一副与我无关的表情,说道:“你自身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解释。我给你的治疗本来不可能引起那三天的昏迷症状。这说明你身体有问题。”
“三天!”
他轻轻地点点头,继续说下去,说得很动听:“我偶尔有点自负。可能绝大部分时间我都觉得自己是正确的,这导致我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觉得我真的是这样吗?我早就猜到你已经去医院看过医生了,甚至做了活组织切片检查。难道不是吗?”
“是的。而且我很担心。”她承认道,双眼注视着他,“我母亲、阿姨都因为得这个病死的。我姐姐也做了乳房根治性切除手术。但我不能忍受这样的手术。当你——”
他接着说:“当我告诉你,你得了癌症,一个你从来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你眼前一黑,晕倒了。你知道吗?我没有办法控制你身上那七万多伏特的静电。我只好压住你。这下子,我可用了不少力气,弄得个筋疲力尽。你脑袋没被磕破真是万幸。”
“谢谢你!那我现在要做什么呢?”她下意识地问,然后就哭了起来。
“做什么?回家去,无论你的家在哪。无论未来多么渺茫——你都要鼓起勇气再次开始你的人生。”
“但是你说过——”
“你觉得我还没有治好你的肿瘤吗?”
“你是说——你真的——你真的治好了我的病了?”
“我指的是你已经接受了成功的治疗。我之前不是向你解释清楚了吗?你记起来没有?”
“记得一点,但不是所有。但是——它还在那。”她把手伸到“床单”下面,偷偷地去感觉那个肿块。
带着点夸张的口吻,他率直地对她说:“如果在你脑袋上,用球棍敲一下,那也会有肿块。肿块会持续到明天、后天,直到大后天它才开始变小。一个星期后你仍然可以感觉它的存在,但其实它已经消失了。肿瘤跟脑袋上的肿块一样。”
最后她恍然大悟:“一劳永逸地把癌症治好了——”
他严肃地说:“天啊!看着你,我知道我不得不再一次去听那些所谓的大道理了。但是,我不想听,也不会去听。”
“什么大道理?”她很吃惊地问道。
“我们自己对他人的责任——这种大道理。它分两部分,其中还包括很多更细小的内容。第一部分说的是我们对他人应负的责任,要求我们必须承担起传统意义上的责任。第二部分仅仅是我们对其他人的责任,没有其他要求;我经常听不到这一部分。第二部分完全忽略了这一现实:人类是不情愿去接受好东西的,除非是伟大祖先留下的。第一部分则完全意识到这一点,可是它却常被奸险的小人利用。”
“我不会——”她说不下去了。他根本没有理会她,继续说道:“其中最吸引人的是,它们给予我们一个新启示,有关于或无关于宗教信仰或神秘主义。或者说这是一个严格按照伦理哲学模型烧铸而成的启示,某种程度上还带着同情、怜悯。它强迫我屈服在强加子我的罪行之下。”
“但是,我只是——”她再次被打断了。
他用修长的食指指着她,说:“你让自己成为我提到的这些大道理中最精选的例子。如果我的设想是对的,你已见过你最亲密的小镇外科医生——他诊断出你得了癌症。然后他把你移交到另一位癌症专家。同样,这位专家把你转送到另外的同事那里,进行会诊。在极度恐慌之下,你歪打正着地到了我这儿,接下来竟然被治愈了——之后,你再去见你那几个医生,他们都说你的痊愈简直就是奇迹。他们会给你什么答案,你知道吗?‘自然恢复’,这就是他们的答案。到时不仅只有医生给你这样的答案。”突然,他变得很激动,“每一个人都在宣传自己的广告节目。你的营养师会大肆宣扬那些据说可以让人长寿的麦芽或燕麦饼;你的神父会跪在地上仰视天空向上帝祈祷,你的遗传专家们则会摆出他们的拿手理论——‘世代遗传’,使你确信自己祖父母的肿瘤到最后也是‘自然恢复’,只是不为人所知而已。”她躺在床上听他说着,惶恐不安。
“请你不要再说了!”她哭了。
但他仍然冲着她嚷道:“你知道我是谁吗?我只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机械电子工程师——有一个法律学位。但是如果你真的愚蠢到告诉其他人这里发生的一切,我将会因为无牌照从事药物治疗而被关进大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做,即使你这样做,我也有办法应付。你可以因为我给你注射了一针而指控我侵犯你,甚至你可以指控我绑架你,只要你能证明是我把你弄到了实验室,再弄到了这屋子里。但没有人会指控我治好你的恶性毒瘤。其实你根本不认识我,是吧?”
“对,我甚至连你的名字都不晓得。”
“对不起,我是不会告诉你我的名字的。而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
“哦,我叫——”
“不要告诉我!不要告诉我!我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只想跟你的肿瘤扯上关系而已。事实也是这样。我只想让你尽快离开这里。我所说的你全听明白了吗?”
“等穿好衣服,我就立刻离开。”她严肃地回答。
“没有任何意见要发表吗?”
“没有。”刹那间,她的愤怒转化成无止境的悲哀,她补充说道,“我想说——谢谢。这样可以吗,先生?”而他激动的情绪也有所缓和。
他走到床边,蹲坐在脚跟上,面对面跟她温柔地说:“很好!虽然十天后,你拿到‘自然康复报告书’,你不会感谢我——甚至六个月,一年,两年,五年,检查报告依然写着阴性,你也不会感谢我,但这还是挺好的。”
他虽然稳稳地撑着床角对她说话,她还是察觉到他话语背后那丝丝哀愁。她伸手抚摸他的手。他既没有退缩也没有任何回应。
于是她问他:“为什么我现在不能道谢?”
他苦涩地回答:“因为要恪守信仰。即使曾经发生过,却也再不会发生第二次——”他站起来,一边走出房门一边说,“今晚请不要走,外面太黑路不好走。明天我会来看你。”
第二天早上,他回到房间,发现门是开着。床已经收拾好,床单,枕头套和她用过的毛巾都整整齐齐地叠好放在椅子上。但她却不在。
他走出房间来到前院,凝视着他的盆景,陷入沉思。
早晨的太阳给树叶镀上了一层金黄色。晨光里,老树那些多瘤的树枝显得非常突出,粗糙的灰棕色树皮就像天鹅绒般柔软。只有与盆景或其他的盆景主人(这个群体的人数已经没那么多了)相处一段时间,一个人才能完全理解盆景和它的主人的微妙关系。树存在着一种稀有的特性,它们是生物,而只要是生物就会发生变化——它们改变自我的途径是明确的。人类在观察树木的同时,心里仔细斟酌、构思,随后开始着手修整树木。接下来就全靠树木了。它们会想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