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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而言是个绝佳的宣泄,其他任何方式都无法比拟。这种感觉他以前还没有过。这是—个全新的体验,他可以借助这种手段暂时进入另—个空间。他的肉体已经疲惫不堪,可他的精神却依然亢奋。他全然不顾自己已经体力透支,心中升腾着—个强烈的愿望,写,继续写,写到底。
当时他并不知道,但是他的头脑已渐渐清醒。
吉利斯渐渐恢复了以往每天的作息时间,那还是在他暗无天日的日子开始前为自己制定的日程表。这期间他殚精竭虑,搜寻脑海中的点点记忆,想将它们一一记录下来。他开始尝试每天写日记,但往往言而无味,每每以沮丧之极而告终。他还耗费了几页笔墨写起了自传,后来发现写自己的事会时刻提醒自己目前的处境,因此最终还是将这几页东西从登记簿中撕掉,扔到一边儿去了。他写的诗也是怪怪的;当他读着自己绞尽脑汁写出来的这几首枯燥无味的打油诗时,他几乎想重回气密舱,一了百了算了。绝望中,他匆匆记下了遗漏掉的几件事,还没等写完,他就意识到,记这些不仅意义不大,而且更加令人不快,比写自传还窘迫。最后,这东西也给扔进了废纸篓。
几个小时过去了,他就这样坐在改装的书桌前,眼睛死死盯着嘹望孔外,手在纸上漫不经心、随心所欲地画着那个多事之夜所看到的星体。他不止一次产生了找瓶苏格兰威士忌一醉方休的欲望,可一想到上回因酒生事,差点走上绝路,他就立刻对这玩意儿敬而远之了。他什么也不想做,只想写出点有意义的东西,不说为别人,最起码也是为了自己。可不知怎么搞的,他的脑袋瓜变得平实无奇,聪明劲儿全没了。灵感不知跑到哪个九霄云外去了。
然后,有一天大清早,当他设置的昼灯尚未开启之前,他突然一激灵从梦中惊醒。几秒钟前,他的脑海中还盘旋着栩栩如生的梦境,一睁眼,那份清晰和逼真便稍纵即逝,差不多全部烟消云散。平时他也常做梦,梦中的情景大多数指向与地球有关的内容,即记忆中他曾去过的地方,以及他所认识的人,而这一次的梦境却异乎寻常;梦中‘没有他自己,发生地点也不是他所去过的任何地方。
梦里的片断和细节他基本上想不起来了,然而有一个情景始终留在他的脑海里,十分清楚:一个年轻人孤零零地站在一片陌生的土地上,抬头凝望蔚蓝色的天空,天空中盘踞着一颗巨大的行星,四周环绕着一圈耀眼的光辉,年轻人绝望地看着这一团明亮的光芒——吉利斯将其认作是自己看到的那个不明飞行体一越行越远,向着广袤的星空深处飞去。
吉利斯翻了大半个身,好像也没想起床,可他发现自己竟坐了起来,伸手去够睡袍。他冲了个澡,水温调得冷热适中,站在花洒下面,四周是迷蒙的水雾,他开始发挥自己的想像,织补支离破碎的梦境。年轻人是个王子,出生于远离地球的某一个星球上的贵族之家。事实上,这个故事与地球的历史毫不相干。他父亲的王位遭人篡夺,国家落到了一个暴君手中,为了活命,他被迫逃亡,躲到一架星际飞船上避难,这架宇宙飞船正准备起航飞往另一座可供人类居住的行星。可是飞船上的全体驾乘人员因为害怕新君的暴政与迫害,所以弃王子于不顾,将他一人孤身留在一颗卫星上,这个卫星围绕着一座未经任何勘探和测绘的行星而转,虽然也能住人,但却荒无人烟。王子没有任何给养用具,也没有一个伺从同伴,就这样被放逐在此,独自飘零,自生自灭……
吉利斯脑中一刻不停地构思这个故事,他自己都被吸引住了,他一边穿衣服,一边仍旧想着故事情节,很快来到起居室兼餐厅。他拧开几盏灯,然后坐到书桌边,拿起了自己的笔。他飞快地打开登记簿,翻开新的一页,没有丝毫犹豫,几乎是在一种带点儿恍惚的处境中,他想都没想,埋头便写了起来。
从此再也没有停下来。
准确地说,吉利斯也曾多次放下手中的笔。因为他的体力是有限的,他不可能就这样无休无止地坐在桌旁一直写,一直写,是人总归会受饥饿之苦,受疲劳之袭。也有的时候,他会写不下去,伤透脑筋的他就会不耐烦地站起身,在屋内焦灼地来回踱步,思考下一幕该如何展开,甚至下一个字该如何落笔。
不过,用不了多久,王子就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似乎比他还要先知先觉。王子不断开拓着他的新世界,吉利斯也跟着认识了许多人,其中有的成了他的朋友,有的则成了怀有深仇大恨的敌人,同时还跟着王子游历了不少地方。这些都是对他想像力空间的无限开发,也是对他想像力极限的一种挑战。就这样,吉利斯和王子鲁伯特,后者已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他的另一个自我——发现自己踏上了前所未有的探险之路,其过程之惊险,情景之壮观,简直连他自己都难以置信。
吉利斯改变了他的日程安排,一切都以他坐在桌边奋笔疾书的时间为中心。他每天起得很早,起床后立刻奔赴他的写作台。一大早从床上爬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头脑格外的清醒,也就格外的文思泉涌,别的什么他都不需要,一杯提神醒脑的咖啡就足够了。中午时分,他会给自己准备一份简单的午餐,然后沿着环形过道走走动动,舒展舒展筋骨。每周他还会在整个飞船上巡视两三次,确保一切运转正常。中午过后不久,他便回到自己的书桌旁,接着刚才的思路,迫不及待地想写出下文。
他笔下主人翁的首次探险历程接近尾声之际,第一本簿子也已写满。他毫不犹豫地翻开新簿子,片刻不停,接着往下写。第一支笔用坏了,他想都不想就扔了它。他右手中指的第二指节长出了厚厚的老茧,可他毫不在意。
第二本很快又写满了,他将簿子摞在桌边放着的第一本簿子上。他很少回过头来读他写的东西,只是偶尔要翻回去对照一下人名和某个地方的所在。不久,他想出了一个好办法,在另一个本子上写下笔记,这样就不用往回翻查前面的内容了。
夜幕降临了,他先给自己做点晚饭,然后读点别的东西,再花点儿时间观望窗外。隔一阵子他还会下去到指挥舱检查一下导航台。后来,阿拉巴马号飞船与地球之间的距离已经远得可以以秒差距①为单位来计算,而非单单用光年来计算了。即便如此,这个情况对吉利斯而言也无关紧要,久而久之,甚至变得与他毫不相干了。
【①秒差距,天文学中表示天体距离的单位,即视差为一秒的距离,一个秒差距单位相当于3.529光年。】
吉利斯将精密计时仪罩得严严实实。从那以后,他再也不想知道有多少光阴流逝过去了。他不再穿短裤和T恤衫,只马马虎虎套上睡袍。有时候他一整天都光着身子,坐在桌边,一丝不挂。他倒是注意时时将手指甲和脚趾甲修理得整整齐齐,对牙齿的保养尤为注重,总是呵护备至,但是却不再打理头发,也不再刮胡子修面了。一周之内他也会去冲上一两次澡,如果说那还算是洗澡的话。
他或者写,或者就是给他塑造的人物画速写,还会把这些人物所去过的那些古怪的城市以及它们的奇异风光画下来。
时至今日,他已写满了四个登记簿本,里面全是关于这个王子的历险故事。但是,单单文字是不够的,不能将他脑海中的想像更加鲜活地表现出来。又一次回到货舱取一本新簿子和几支笔的时候,他看见了水彩画颜料和画笔。这些东西以前他就留意到了,这一次,他干脆带着它们回到了起居室兼餐厅。
当天晚上,他开始了飞船上的壁画工程。
一天早晨,他和往常一样起床。他洗了个澡,然后套上浴袍。浴袍袖口已经磨破,肘部也穿出了洞。他披着这件破破烂烂的袍子朝餐厅兼起居室走去。现在这个行程对他而言已经变得又长又艰难了。近来,他上上下下攀爬楼梯已经越来越困难。他的关节总是隐隐作痛,阿司匹林药片只能暂缓疼痛。还不止于此。几天前理床的时候,他在枕边发现了一根长长的、花白的头发,他看到了倒也不是十分吃惊。
穿过回廊时,他忍不住对自己的杰作赞赏不已。不久前刚动笔的森林壁画几乎快完工了。这幅画从C1舱一直延伸到C3舱的中间部位,画得非常漂亮,令人忍不住驻足凝望。当然,树叶的脉络轮廓还需要更为细致的描绘和加工。那可能要多费点儿事。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