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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舒什么也想不起来,好像她大脑里的东西全都通过脖子漏掉了一样,大脑中一片空白。
“对不起!”
“……嗯,什么?”
“本来应该我们做的……”
英振把事故的经过详细讲了一遍,虽然是台长,但总是做最累最难的工作的男人……是啊……是啊,这才是真正的永泰!
“上去吧!这不能怪任何人。”
“不是的,应该我……去做那件事。呜呜呜呜……”
“你!”
雨舒用手指指着靠在墙上哭出声来的英振。
“别哭了!我心情不好!”
“是……是!好的。”
“永泰一定会活过来的,会回到我身边来的,一定!上去吧!”
雨舒一马当先沿着楼梯走了上去,英振离她两三步远,随口说道;
“我跟台长家里也联系了,台长的父亲说知道了。”
“……哦,你费心了。”
雨舒回到二层手术室门前,叫承焕和英振找个地方休息一会儿,把他们送走了。他们浑身都是泥,看起来极其疲倦,已经没有人样了。雨舒说自己会守在手术室门前,叫他们找个地方洗洗澡,休息一会儿再来。两个孩子都说不用去,但雨舒半强制地把他们推走了。生死由天,这个在地上守候天上星星的善良的人,如果上天的眼睛没有瞎,就不应该带走他。
雨舒自己也绝对不会让那样的事情发生,哪怕是毁掉整个天空,烧掉云彩,灭掉太阳!
手术一直持续到下午四点。
下午三点二十分左右,永泰的父亲和承焕一起走到手术室门前,他们是大概一小时之前在门厅的接待席旁遇到的。永泰父亲一说出金永泰的名字,经过附近的英振就走上前去先打了招呼,永泰父亲没有直接上楼,而是坐在门厅里跟英振聊了很长时间。他冷静地想分析清楚事故发生的原因,不愧是将领出身。
永泰父亲向英振刨根问底地问了很多关于站在手术室门前的女人的事情,天性柔弱善良的英振只能据实做答。永泰父亲走到手术室门前时,已经掌握了很多关于雨舒的信息。
永泰父亲严肃地走了过来,盯着写着“手术中”的牌子和紧闭的门看了一会儿,然后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刚才低头对自己表示问候的雨舒。
“你!为什么在这儿?”
“啊?”
“这里难道是你这样的女人可以站的地方吗?”
“您说的是什么意思?”
“该死的!我儿子怎么会发生这种在死亡线上徘徊的事故呢?”
“……!”
“真是一个不要脸的女人!”
雨舒听懂了。
如果不是你把我儿子好端端的眼睛抢去安在自己眼睛上,今天这样的事故就不会发生!要是两只眼睛完好无损,天天背着望远镜不停地上山下山的儿子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呢?厚颜无耻!
永泰父亲盯着这个无比可恶的女人,眼睛里满是怒火,胳膊不停地抖着。
能说什么呢?这是父亲,是生下了自己爱的男人的父亲,身为父亲的心情是什么样的,这雨舒也能理解,她只能握着两只手,低着头一言不发。不是没有话可说,但现在哪里是计较是是非非的时候呢?尽管心里感到无比凄惨,但雨舒还是紧咬着嘴唇,头深埋在胸前。
“你走吧!不想看到你!”
“……”
“快点儿!叫你快点儿消失!”
“……”
“真是不知羞耻啊!我,身为父亲的我!看到你把我儿子的眼睛装在自己眼睛上,简直想拧断你的脖子!听懂了吗?你想想你那副德性!这怎么像话呢?这要不是疯女人做出来的事,谁又相信呢?真是的!也是,我骂谁呢,永泰这家伙才是疯子,才是缺心眼的家伙啊!他自己就是傻瓜,是比傻瓜更缺心眼的家伙!”
疯……疯女人?!疯子!傻瓜!
要是永泰父亲的嘴里没有吐出这些话来,雨舒就算是强扭着自己的脖子也要掉头走出这个地方。虽然这是自己一定要坚守的位置,但如果让自己所爱的男人的父亲感到无法忍受的话,从道理上说应当避开。但是!即使他说雨舒是疯女人,挖男人心肝吃的女人,狐狸精,该死的女人,该千刀万剐的女人都没关系,都能忍受,哪怕是给她几个耳光,揪着她的脖子或头发把她扔在手术室的地上,还踩上几脚,这些雨舒都能一声不吭地忍下来,根本不当一回事。但是,对叫永泰的那个男人,即使是父亲,怎么能说他是疯子、傻子呢?他分明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或者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要理解,也许索性像对待垃圾一样无视他的存在,否则怎么可能说出这些话来呢?
那么,现在,就在这里问个究竟吗?
靠在墙边的雨舒没有向着永泰的父亲,而是向着永泰正在接受手术,正躺在里面的手术室跪下了,腰挺得笔直,脸正对着手术室,膝盖弯曲端正地跪在水泥地上。
“你这是干什么?是抗拒我说的话,不服从我说的话,坚持要对抗到底的意思吗?”
“……”
雨舒合了一下眼睛,简直要疯了。现在哪怕把整个心、整个灵魂、全部的爱拿出来为他祈祷都不够,怎么能让自己陷入憎恶和愤怒中,动摇自己的心神呢!
“这个女人!嗬!这么看来是靠膝盖得到的眼睛啊!这样摇尾乞怜才得到的啊!真是的!我都快气死了!”
……绝对不是那样的,绝对!她是有生以来第一次跪倒在地。
有生以来,无论面对什么情况,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事情,她从来都没有屈过膝。是难以承受的爱情压着她的肩膀,让她屈膝跪倒的。屈起膝盖,把身体放在地上,把心和灵魂以及自己的生命放在上面,垒成一座祭坛。
如果你死了……我也去死!如果你在里面死了,我就在这外面死掉!如果我的爱死了,我的心脏就在这里当场冷却。
永泰……我在这里!是啊,你的父亲也在这里,都是爱……爱着你的人!我会一直待在这里的,会一直守候你的,万一……你的灵魂离开这里,我就劈开那道门,把你的灵魂赶回去。我的眼睛就是你的眼睛,你的灵魂我也能看到,所以,我不能离开这里,只能恳切地请求你父亲的原谅了。
永泰……永泰……我在这里,别忘了,我的手伸向你,我的心也伸向你,请不要放开我的手,不要放开我的心,否则,我会因为失去你而无法忍受的。我,绝对不会放开你的,只要我在,你就决不能离开这个世界。无论谁来带走你,我也会搞定的。就算是我死了,也一定会打胜这场战斗的,所以,你一定不会死,只要我在这里没有死去。相信我,我相信,你一定会回到我身边的。
妈妈!妈妈也给我力量吧,让我不要放开永泰,让我把永泰的身体、心和灵魂紧紧握在手里,妈妈也给我力量吧!我做错了,我太坏了,妈妈……要是永泰好了,我一定带他去见你!我只是担心你知道了我的情况会太悲伤了而已。是啊,我确实太坏了,我知道,所以,妈妈也要照顾永泰,不,不,光是给我足够的力量吧,让我坚持度过这段时间,别的我会自行处理的,我会用我的手照顾永泰的。
雨舒闭着眼睛祈祷的时候,永泰的父亲在旁边脚步沉重地踱来踱去,还大声叫嚷着,以至于护士不得不从手术室里出来叫他安静点儿。
“好,你不走我走,都没用了!什么儿子,什么东西,都不要了!那个家伙我早就把他当成死人了!疯子一样!”
永泰父亲像吐痰一样吐出这些话之后就离开医院坐着车回汉城去了。
永泰的手术在四点十分左右结束了。
他被转移到了康复室,但依然在死亡线上徘徊。雨舒听医生说今晚和明天是关键,而康复室是一般人不能进去的,她就跪在康复室前冷冰冰的走廊里。
以她恳切的心。
以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的心情。
永泰恢复意识是第二天傍晚五点四十分左右。
到那时为止,雨舒一直挺直了腰脸朝着康复室大门跪在走廊里,无论谁劝也不肯站起来,也就是说,她一动不动地跪了整整二十五个半小时。医生和护士进出康复室的时候,看到她这样,都忍不住吃惊地伸出舌头来。听到医生说他已经战胜了死亡,恢复意识了,现在可以放心了的那一瞬间,雨舒含着隐约的微笑,像一捆稻草一样倒向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