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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柄!瞧我,还找不到你的把柄!因他算是货真价实的。
也不是坏人,悲剧是总没有人是坏人,他只是缺乏教养礼貌见识。
议论吧,尽情议论吧,三天之后还不是各管各的去矣。
三天之后我也拆掉石膏。
自由得想挥出拳头打击我的敌人。
那天我很轻松,与珍妮吃了顿丰富的午饭,几乎没摸着肚皮回写字楼。
下午没有事?
她问,〃没事可以提早休息。〃
要出去开会。
早知别吃得那幺饱,
她说,〃当心睡着。〃
我笑。
下午三时,我准时出门,看到郑旭初在等电梯。
我犹疑一刻,想打回头。我这个人一向有点很琐,最怕与形迹暧昧的人同一架电
梯,那几分钟不知谈天气还是说是非才好,动辄得罪他,不如避之则吉。
但在那一剎那他已看到我,我只好大方的向他点一点头,与他步入同一部电梯。
在狭小的空间内,我俩维持沉默。
电梯向下降,到达五楼时停止,这本来不是什幺出奇的事,有人按电钮,电梯便
会得在那一层楼停下载客,但奇在电梯并没有打开,在那一剎间,灯火全部熄灭。
我处身在漆黑的环境中,先是一惊,随即啼笑皆非。停电?倒是巧。
我摸出打火机,打着,照亮那一排按钮,用力按紧急的红掣,一点声音也没有。
转头看郑旭初,他很镇静。
我熄掉打火机,马上黑得像盲掉一般。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我索性坐低。
过很久我很久,我问:〃为什幺不说话?〃
他没有回答。
四周围太黑,我们很少有机会置身完全隔声与绝光的地方,人类原始的恐惧慢慢
沁透。
喂,说话呀。
我开始觉得热。
他终于答:〃没有什幺可说的。〃
我老觉得你有诉不完的衷情似的。
他却说:〃你放心,电梯一下子就会被修好。〃
我讽刺的问:〃不是你蓄意破坏的吗?〃
他又沉默很久,然后说:〃你对我那幺坏,不外是因为我特别喜欢你。〃
我语塞。
什幺都赖我好了,在你心底,你也怀疑车子是我弄坏的吧?
反正最近什幺倒霉的事都与你有关。
我说。
我确是一个倒霉的人。
何苦拉我落水?
找替身。
你少幽默。
我又生气。
真的,看上去你是个豪迈的、知情识趣的女性,会得开解朋友,谁知你吝啬感
情。
他故意说得充满文艺腔,一听就知道是说笑。
我松弛一点。他真不是个讨厌的人。
这里不够空气。
够的,你放心,半小时就把我们救出去,你要好好利用这三十分钟,要骂要打,
都随便你。
他叹口气。
老郑,你至要紧修身,修身后就齐家。你看你现在,一个老妻还摆不平。
我不知道他面色有无剧变,黑暗中看不出来。
过一会儿他问:〃我可以吸一支烟?〃
可以。
他点着香烟。黑暗中一点火星。
幼时父亲喜在饭后带我出去溜达,告诉我这个故事:一群人流落在橡皮救生艇上,
纯靠吸烟者的一点火星在黑暗中被拯救人员的望远镜看到获救……父亲不是一个说故
事的好手,但我还是深爱他。在黑暗中我想远了。
老郑说:〃人总是对他人的痛苦视若无睹,尤其是感情纠纷的痛苦,总被认为是
小题大做,无病呻吟。〃
我回答:〃老郑,一宗管一宗,离了婚再去追女孩子,比较容易应付。〃
听你说来,仿佛是老手。
老郑,你妻子蛮可怜,你也有责任。
他吸完一支烟。这时我的夜光表发挥最大的功用,时间已过去廿分钟,并没有人
来搭救我们。
我大声叫起来,〃救人哪!救人。〃用力擂着电梯门。
出了一身大汗。
老郑说:〃吓我一大跳,别冲动。〃
我懊恼说:〃再不打开这扇门,人家会以为我俩做过不可告人之事。〃
老郑笑。
老郑,我与珍妮受伤的事同你们两夫妻真的无关?
你想到什幺地方去,我们两人都手无缚鸡之力。
有没有指使小瘪三去做?
'警方已加紧查缉这件事,不久便可以水落石出,你不必胡思乱想。〃
我安乐得多。
老郑说:〃倘若今日电梯不出事,我们可能永远无机会开心见诚说话。〃
我说:〃也许挽救你婚姻的方法便是夫妻俩共困小岛。〃
由此可知人际关系的可怕,谁不在某一个程度下为人而活。
他又点起另一支
烟。
哲学家,试问在写字间中众目睽睽,我如何跟你好好说话?
我下个月就到国际证券公司──
真的?
我喜不自禁,口气似送瘟神般愉快。
他苦笑。
我刻薄地,〃希望那里没有女职员,希望郑太太从此可以获得安息。〃
我转工,不是为她。
那是为我?也好,他走了我可以解除不少困惑。到此刻我真正松一口气。他是个
好人,我感激他。
就在这个时候,电梯外有人问:〃里面有无人?〃声音似仙籁。
我急急喊:〃有人有人。〃
请维持镇静,我们现在来开门。
请赶快。
我叫。
老郑说:〃你这个人殊不浪漫。〃
我转头,〃这话我在十九岁时听过一次。当年我与一中年阿伯坐在天星渡海轮上,
船迟迟不开,我焦急非常,阿伯不满,说:'你这人殊不浪漫,管船儿时开,开到什
幺地方去。'其实他错了,当时为存忠厚,我没有拆穿,我不是不浪漫的,那还得看
同谁在一起,如果是爱得死心塌地的一个人,只要他在身边,已是乐趣,还管场地是
天堂抑或地狱。〃
这次他沉默得像整个人消失在黑暗中,我以为他不存在了。
修理工人终于打开门,把我们救出来。
我看看表,才不过被困付八分钟,却似半世纪那幺长,我都几乎老了。
我说:〃我还是要去开会,迟到好过不到,再见。〃
郑旭初的表情像是不相信天底下有我这幺实事求是的女人,我也无暇理他。
以前,以前女人看见一只蟑螂要尖叫以示矜贵的,我感喟的想。谁知道呢?也许
似郑太太把一日二十四小时都用在丈夫身上才是正确的。
没有人提及我与老郑同时被关在电梯中的事,那意思是,那件事没有人知道。
我觉得我开始转运。
老郑正式辞职的消息传开,珍妮问我要宝贵的意见。
很好呀,
我说,〃我们不必看牢这个女巡场徘徊在走廊角落间。〃
珍妮说:〃郑太太这个女人真害死丈夫。〃
她不这幺想,她认为她爱死他。
他离开这里会不会好些?
我不认为如此。别家公司里一样也有白净面皮、年纪较轻的女职员,她不过换
一个地方等丈夫下班而已。这是她多年的享受,她乐意这样。
多幺难堪。
珍妮说。
我们眼不见为净。
我笑。
他们联同请老郑吃午饭,当是送他,不知怎地,发起人就是没叫我。
我乐得去逛街,样作不知。
下午警局来电,说抓到疑犯,他承认当日在停车场,一连破坏十辆车子的脚掣及
手掣,目的是为了好玩。在有需要时,我们或许得出庭作证。
珍妮问我:〃他是要坐牢的吧?〃
当然,毁坏他人财产,引致他人身体受到伤害,是要受到惩罚的。
我倒着头
说,〃但是毁坏他人家庭,引致他人失去配偶,则全然无罪。〃我朝珍妮眨眨眼睛,〃
爱是无罪。〃
珍妮也很老土的回答:〃也许会受良心责备。〃自己先笑了,谁会相信这种话。
我说:〃这倒使我放心,我一直以为那件事是妒妇做的,并且害怕有一日她会提
刀来赶我,〃语气有些失落及惆怅,〃谁知她没有那幺做。〃如果郑旭初疯狂地爱上
我,她或许会不顾一切在走廊中向我扑过来……
我的地位并没有那幺重要。曾经有一剎那,我以为我是三角关系中之要员,那真
是满足自我膨胀的黄金时代。
中饭愉快吗?
还好,老郑妙语如珠。看得出是强颜欢笑,不过也难为他了。
有没有问起我?
他没有问起你,当然,那是不方便的。
珍妮停一停,〃事情过去了。〃
是,过去了。
开头他一股劲的暗示,一股劲的追,我一股劲的躲,一股劲的避,谁知忽然之间,
他斩断了缆,不知去向。
连珍妮都说:〃就这样过去了?〃她打个呵欠。
少了这种刺激,生活陡地无聊起来。
我们大伙儿都开始怀念郑太太。
在电梯大堂等电梯的时候,茫然若失,因为看不到郑太太焦急烦躁的样子,损失
一项娱乐。
同事们本来等着看场好戏,发妻大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