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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宜巧笑嫣然:
“不过是株温室里的花,弱不禁风的,不去惹她,又怎毒得到你?”
是啊,不去惹她,又怎毒得到你?……
病床上,颜昊天的目光渐渐游离,君宜的话一遍又一遍在耳边回荡。
这些日子,每时每刻,他都在追问自己,这三十年的恩怨情仇,究竟生自谁的错?
是君宜吗?
不,她是最可怜的女子。
她生性单纯善良,身为美术学院的高材生,本应有着似锦的前程。
她同所有女子一样,抱着对未来的美好憧憬,企盼一份最简单的幸福,无非是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与一个知心的人携手白头。
可所有这一切都在她二十岁那年被残忍地打碎。
她却要为那个毁了她的男人生儿育子,与那个她最仇恨的人长相厮守,日日夜夜,彼此折磨。
可又是昊宇吗?
他是那样地爱着她。
他爱得发了疯,爱得不顾一切,爱到可以做出任何事情,只为了得到她,拥有她,甚至不在乎她是爱他还是恨他。
爱到直至毁掉所有!
而他自己呢?
他又做错了什么?
是,他爱上了他最没有资格爱的人,他的嫂子,大哥的女人。
可谁能选择爱?谁能控制心?
他一次又一次痛苦地挣扎,却如身陷泥沼,每一分抵抗都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向深渊沉沦。无法脱生。
他可以忍受与自己搏斗,却无论如何难以忍受她的悲容。
她美丽的眼睛忍着泪,那样楚楚地望着他。
她说:“昊天,我恨他!他是个禽兽!从第一次开始,和他在一起的每一次都是强暴。他威胁我的家人,他践踏我的自尊,我只是他豢养的一件玩物。”
她说:“昊天,这种日子我再也无法忍受,我每天都像死一样难过。”
她说:“昊天,只有与你在一起,我才真正活着。”
她说:“昊天,我不能没有你,带我走吧,带我离开这地狱!”
是那般的苦苦哀求,来自一个他愿意用生命去爱的女人。
他永远无法拒绝她。
他只想保护她,他只想她快乐。
不管这是要与他的亲人对抗,还是要与全世界对抗。
于是他重重地点了头!
她喜极而泣,偎入他的怀中,就这样将未来托付与他。
要把灵魂换给魔鬼么?
呵,又有什么不值得?
终于来了,那一夜。
突然起了风,风很大,仿佛冥冥中有什么想要拦阻他,可怎能拦的住?君宜在等他。
他悄悄来到别院,在黑暗中摸上楼梯,听着心跳像擂鼓一样敲击着耳膜,却毫不退缩。
推开那唯一一扇渗出光亮的房门,看到了君宜……
和昊宇!!
一颗心差点从喉咙口跃出!
昊宇面色铁青,双眼血红,君宜脸上带着奇怪的微笑,可他们都无一丝惊讶,仿佛就在等待他的到来。
眼前这诡异的情形完全出乎他的预料,只能呆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君宜樱唇轻启,声音里带着冷冷的妖娆:
“昊天,进来吧,你们都是我顾君宜的入幕之宾,又是兄弟,有什么好见外的呢?”
那话语像毒蛇,悄无声息地缠住他和他的心,咝咝地吐着毒信。
他在她的眼中读出从未有过的怨恨与狠毒。
听见昊宇从牙缝中挤出的声音在说:“昊天,你,真要带我的女人走?”
他答不出,他此刻连一呼一吸都觉艰难。
一旁,君宜止不住地冷笑,几近癫狂。
“哈哈哈,颜昊宇,这还有什么真的假的?我就怕你不相信,才特意给你安排了这场好戏!你以为我是无意漏了消息给你吗?……哈哈,不是,才不是!我就是要让你捉奸捉双!让你亲眼看看,看看你的弟弟,你的亲弟弟是如何为你的君宜意乱情迷,言听计从,同赴天涯!……哈哈,私奔……多浪漫,终于有一个男人敢碰你的君宜了,他还要把她从你身边夺走!……你是不是很恨他啊?杀了他!去杀了他呀!……你不是说只要君宜不见,顾家人就要死!那君宜偷的男人不是更要死!……你去杀了他呀!杀了他呀!!……”
她声嘶力竭地疯喊,泪流满面,那脸上的笑容益发诡异而凄绝。
昊宇在她疯狂的嘶喊声中不住颤抖,血红的眼中有团迷乱的火焰,愈燃愈旺!
他突然腾身而起,将身边的一个圆桶一脚踹翻!盖子滚落,整桶液体迅速流淌一地,一股刺鼻的汽油味道瞬间弥漫整个屋子。
昊宇的声音阴沉得可怕!
“君宜,你想他死是吗?我成全你。你知道无论你要什么,我都会成全你。但你不能离开我,你死都不能离开我!我要你和我一起死!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你都只能和我在一起!……昊天,我不是没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寻了死路上来,便怪不得我!”
说罢,昊宇跃步堵住门口,一把将他推到屋子中央,掏出打火机,颤抖着手就要按出致命的火苗!
他刹那激醒!
不!君宜不能死!
眼看着昊宇手上的火苗随时都会点燃,他抱住君宜就往阳台奔去。
撞开阳台的门,翻过栏杆,一手抓牢铁栏,一手抱着濒临崩溃的君宜往上拖。
说时迟,那时快!
屋中昊宇终于燃起火种,丢在地上,怒冲过来抢住君宜。
火焰迅速腾起,不待一秒钟便沿着满地流淌的汽油追至阳台。
火舌舔噬着他们的鞋裤,阵阵灼痛!
兄弟二人谁也不肯放手,一个拼命向里,一个拼命向外!
大风扬起!火仗风势,燃得噼啪作响!
屋内熊熊烈火卷起难以忍受的热浪烫在脸上!
火龙攀上昊宇的背!可他仍死死地抓住君宜不放!
死命争夺……
君宜在痛苦中抬起脸。
火光映得她的面容白的近乎透明,她竟冲他展开一个哀婉的笑容。
他还未来得及为那个笑容震惊,
她促不及防奋力推开他!
将他推落!
他仰面跌了下去!
最后一眼,看到君宜和昊宇双双滚入火海!
听见她说:
“昊天,对不起。”
……
“君宜,君宜,……”
颜昊天突地伸直双臂,像是要从虚空中夺回什么,口中不住地喊着。
床边,一笑冷不防被他吓到,慌忙安抚:
“颜昊天,颜昊天,醒一醒,我是一一,是一一啊。”
颜昊天完全沉浸在回忆里,仍喃喃地说着:
“君宜,为何你说对不起?为何是对不起?”
君宜,你可曾爱过我?
君宜,可曾有那么一分钟,你真心爱过我?不为仇恨,不为报复,只因爱我而爱我?
君宜,……
(三
十) 挽断罗衣留不住_上
岳阳路,刘氏诊所。
小楼内,不大的客厅里坐满了人。
自从颜昊天出事,宜园被收归沈氏,柳叔和柳妈妈就被闻讯赶到的家明和琉璃接来了这里。
两位老人二十几年都住在宜园,早已把它当成了自己的家。
这家一朝倾覆,二老魂无所依,惶惶不可终日,见到一笑,更是老泪纵横。
一笑扶着柳妈妈,拿着纸帕帮她拭去脸上的泪水。
柳妈妈眼睛红肿,嗓子已经哑得快要失声,仍不住地说着:
“一笑……咱们这是犯了什么冲啊?……好好一个家,说没……就什么都没了。”
“颜先生做人,大家眼睛都看着,……有谁说过一个不好?现在不分青红皂白就关了,……这还有没有王法?”
“那个沈小姐……一看就不是善类,透着一股子妖气!你柳叔还老不让我说,现在好了……”
柳叔在旁边,抱着头,拄在膝上,一言不发。
一声声哭诉哭得所有人心酸不已,连一向开朗乐观的琉璃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家明和唐律师也是悲从中来,面带戚容。
一笑更不用说,整颗心早已浸在苦水里,快连痛的力气都没有,可又能怎么办?
现在根本不是抱头痛哭的时候,家里一个病人,两个老人,颜昊天还吉凶难卜,只有她能做颜家的主心骨了。
只得强作平静,柔声安慰:
“好了,柳妈妈,不要难过了,你看我不是回来了吗?”
“我们再想想办法,把颜昊天也接回来,只要我们都在一起,就还是一个家。”
“柳妈妈,别这样,你看,大家要笑话呢。”
就这样说着,哄着,柳妈妈情绪终于勉强稳定下来,停了眼泪,却还不住的抽噎。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