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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花落。
数月过后,傲繄的脸上渐渐恢复了笑容,但每当阖宫宴饮时,恍然看到云昭与子峰之间缺少了一个席位,心中仍旧暗暗伤感不已。
缀着晶莹流珠的辇轿慢悠悠地行驶在甬巷之中,皓腕上盈亮剔透的羊脂玉镯碰撞出清脆声响。一群灰白色的鸽子自空中盘旋而过,留下呜鸣的哨音,仿佛也留下了一抹挥之不去的灰白色印记。李兰芝抬起头望了望那渐渐沉落的夕阳,阳光将傲繄纤长的睫毛镀上了一层灿烂的金红色,亦如她发髻上簪的金纱幻蝶钗一样灼灼其华。
李兰芝心下盘算了半天,最终还是忍不住开了口:“皇上,趁着天色还早,不如去慈康宫给太后请个安吧?”
“不去。”傲繄淡淡道,双目直直的望着前方没有任何表情,浅粉色的双唇似乎连动都没动一下。
李兰芝抿了抿嘴,稍微靠近了些,一边暗中观察着傲繄的神色,一边小心翼翼道:“您已经有好一阵子没去慈康宫请安了,只怕太后要怪罪啊。”见傲繄沉默不语,李兰芝半哄半劝道,“皇上啊,您就别再耍小孩子脾气了,左不过事情已经这样了,您再这么杠下去又有什么用呢?若是万一传出去让朝臣们知道了,只怕又要借题发挥指责您‘目无尊长’了,到时候又是一堆麻烦事让您费心。”
“习惯了。”傲繄冷颜,转而抚了抚云鬓,语气也和缓了一些:“不是还有皇后呢么。”
“皇后殿下是皇后殿下,您若不亲自去到底不是回事啊。这时间久了,恐怕会伤了父女之情,到时候恐怕就难以修补了。”李兰芝唯唯劝说。
傲繄只在心底冷哼一声,并不置可否,神色更不见有丝毫动摇之意。
李兰芝看着她从小到大,自然知道她的脾气。别看傲繄对待身边的人宽和有礼,但若真是触犯到她的底线,只怕就没那么容易说话了。更何况是她自小就疏远惧怕的太后,这一次次的芥蒂,只怕让她与嫡父之间产生了无法消除的隔阂。尤其是上次的事情发生之后,虽然她也去慈康宫请安过几次,但却只是为了颜面与规矩,说不了两句话就起身告退,始终没露过笑模样。只靠皇后一人在中间打圆场,也着实费心费力。
要说这太后也是,知道孩子心里不痛快还不说好言哄着点儿,整天拉着个脸,皇上愿意跟他说话才怪!李兰芝只是在心里抱怨着,表面上并不敢带出来。正在她想着如何再哄劝两句时,正好看见韫珣从对面过来。傲繄便叫轿撵稍停,随口问道:“皇后可在凤翎宫么?”
韫珣稍稍一恭,声音沉稳,道:“回皇上,皇后殿下刚刚散了讲学,现下正在普华殿上香祈福,交代在下先回凤翎宫料理一下事宜。”
“今儿不是十六么?怎得皇后还要去普华殿?”傲繄疑惑不解地问。
韫珣道:“这几个月来,皇后殿下得空时便会去普华殿为奕妃大人诵经超度。”
“哦,你先下去吧。”傲繄点点头,稍微想了想,转而目视前方,朗声吩咐:“去普华殿。”
片刻之后,轿撵稳稳停于大殿脚下。抬头望向那巍峨的殿宇,示意御侍班的人静候待旨,傲繄素手轻轻拽起裙摆,只身踏上青白玉石阶,每往上一层,视野便开阔一分,不禁使人忽视了双脚的酸软。
雄伟壮丽的宝殿耸立在高台之上,面容慈祥睿智的金尊佛像俯瞰着万物众生,让人自觉心生敬畏。檀香缭绕的普华殿中,温润如玉的男子默默跪于佛前,竹青色的衣衫与大殿内的袅袅云烟默默融汇成一抹虔诚的光影,犹如那灵霄瑶池中静静绽放的世外青莲。
渐渐平复了因徒步登高而略微急促的气息,傲繄站在大殿门外注视着世勋安然诵经的背影,任薄凉的微风轻盈地吹荡着裙角,带着殿中淡淡的檀香,只觉得心内平静安宁。
似乎不知疲累一般,直到金乌沉沉落于遥远的天际,世勋才默然起身,回首见到傲繄孤身站在殿外,清俊的脸上不免闪过一丝讶异,转而挪动有些僵麻的双腿,翩然行至她的面前,用带着几分喜悦的嗓音温声问道:“皇上何时来的?”
轻柔凝视他,傲繄含笑道:“来了一些时候了。”
“那怎得不进去与臣侍一同诵经?”世勋问道。
傲繄低眉,转而轻轻摇了摇头:“朕不懂,亦不信。”
世勋眨了眨眼睛,似乎并未听明白她的话中之意。傲繄面色恭敬,抬眼望了望这雄伟的宝殿,继续道:“佛法博大精深,朕虽贵为天女,却也只是世俗中人,想必不能理解其中奥义精髓。既然不能心甘情愿的去俯首跪拜,那便敬而远之,以免亵渎。”
“皇上,‘众生皆平等’,无论是帝王将相,抑或是贫民百姓,只要心中有佛,人人皆可成佛。”世勋温言道。
谁料,傲繄却是淡淡莞尔一笑,并不接他的话:“朕从小便看着宫中大大小小做了无数场法事,但有一事始终困惑于心,不如请皇后为朕答疑解惑?”
听罢,世勋谦和躬礼:“请皇上赐教。”
语气中带了稍许戏谑,傲繄轻柔地展了展袍袖,款款道:“皇后自幼信佛,想必也深有体会。佛教本是外面传来,那些经文多半是按照外面的音译,大多数人只会诵读,却并不深解其意。经文类似于箴言警句,每日诵读,不过是时时刻刻警醒着世人要弃恶扬善。可是这样简单直白的道理却被一些人误解,认为只要空空读几万遍经文就可以使人极乐往生了。几百年下来,这种现象是愈演愈烈,不仅玷污了大乘佛法,自己反而也变成了愚众,着实可笑。自然,这只是朕的区区见解。皇后以为如何?”
“皇上此言亦有道理。”世勋略微思虑,转而颔首道:“佛祖当初舍弃‘小我’而执意修行,并不是为了自己最终得以修成正果,而是为了使天下苍生皆离苦难。所以臣侍相信,大多数的人咏诵经文并不只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普度众生。”
“普度众生?”傲繄默然叹了口气,眼里闪过一丝黯淡,稍稍顿了顿,用略带惆怅的嗓音继续道:“如此说来,有一事,朕一直记忆犹新。八岁那年,一个雨后的黄昏,朕曾在树下捡到一只被雨水打湿翅膀而掉下树的雏雀,当时一心只想叫它不要死掉,而不管树上的成鸟如何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朕还是一意孤行的把它带回自己宫中,就这样捧着它,想用自己的手心给它取暖。可是第二天日出时分,那只雏雀还是没有了生气。后来朕很懊悔,觉得如果当时不是自己偏要一意孤行,而是放任它与同伴一起,也许它就不会死去。就算它最后还是遭遇不幸,亦不是自己的过失,也许心中就不会那般懊恼,觉得是自己害了它。”说罢抬眼看向世勋,眼中是艰难的苦涩与歉疚,声音在寒风中显得凄凉痛楚,“即使事后再咏诵几万遍经文又有何用?这罪孽终究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谁又能保证那只雏鸟真的能极乐往生呢?”
默默望着她许久,世勋温和地拉起她冻得冰凉的双手,小心翼翼地呵护在掌心里,道:“诵经不仅仅是一种形式,更是让自己的心情得以平静、释怀的过程。也许这并不能使逝者早登极乐,但却可以让自己愧疚的心灵得到救赎。”
傲繄看着他莹润的眼眸在月华的映衬下泛着柔和剪水,心思也慢慢荡漾出温润涟漪,良久的静默,最终还是默默摇了摇头,坦言道:“没有意义。”
“为何不尝试一下呢?”世勋眼中含有深深的期许与鼓励。
“朕不愿去做一开始就觉得没有意义的事情。”傲繄看着他,语气漠然。
想到那些为从未谋面的薨世妃嫔诵经超度的僧人;想到皇姐离世时那些官员脸上不带任何感情的泪水;想到日日夜夜常明在勤政堂的烛火;想到那被断章取义的“臣事君以忠”……这一切都是有意义的么?都言“尽力而为”,可谁又知最后会不会落得个“缘木求鱼”的结果呢?她的思绪很乱,是她自己时常敏感的心性造就如此,没有任何办法可解。但她不能让自己停下来思虑这么多,一切自有天意,也只能这样聊以安慰。
从那天起,很多个午后,她的眼前总是会忽然闪过那一抹温润的身影,但她也只是愕然地望着书桌上那飘渺着淡淡清香的白玉香炉出神片刻,之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