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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早就亮了,这里似乎不像是在黑雾林之中。拖着他在黑暗中瞎闯了一夜,竟然没陷到沼泽中去,反而走出了那鬼林子,虽然出来的方式不是那么让人喜欢。
摔下来的那一面是一片很高的陡坡,长满了草刺和荆棘丛,却没什么树,现在想再爬上去是不太可能。她现在突然觉得有些幸运了,从那种地方滚下来还能活着,也算是奇迹吧。
当她将目光移往其他几面时,顿时否认了自认为幸运的想法。
真是空旷无际啊!她苦笑着叹气,有些明白黑雾林为什么有进无出的说法了。
他们躺的地方是长满青草的平地,如果青草一直延伸下去也没什么。可是幸运之神始终不大愿意眷顾她,因为她眼中这片绿地在不远处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远处绵延成线的山峦以及澄澈的天空。如果没有意外,她想他们是被挂在了半空中。
“这次死定了。”她嘀咕着,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挣扎着坐起来。
手真的断了。捧住右手手臂,她痛得龇牙咧嘴,冷汗直冒。俯首看向旁边的乾白,只见他脸如金纸,呼吸微弱,但双眼却大睁着,木然地看着天空。幸好昨夜她将他腹部的匕首拔了出来,又上了药包扎妥当,不然让他带着匕首从上面滚下来,恐怕还不到地,匕首已要了他的命。
知道他内力深厚,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云二暂时放下一颗心。
可是她为什么要去管他的死活啊。她又想起了这个讨厌的问题。明明是她设下计想要他的命又或者让他生不如死,眼看着目的就要达到,没想到破坏计划的竟然是她自己,更可恨的是连自己也一起搭了进来。她究竟在发什么疯?
一想到此,她就一肚子火,却又觉得有些滑稽。勉强伸出脚踢了踢躺着一动不动的乾白,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喂,你看这里风景还不错,又没有野兽出没,死在这里也应该不算是件坏事吧,而且还有人做伴。虽然我委屈点……唉,怎么说也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来得强……”她想,她或许并不是真如心中一直认为的那样恨他、讨厌他,不然怎么会伸手相救。
也许将她的话听进了耳中,乾白的眼珠动了一下,然后将她狼狈的样子尽收眼底。他怎能让她和他一起死?
“若儿……”他开口,声音嘶哑虚弱,尽管如此,云二显然还是听见了,因为他清楚地捕捉到她脸上浮起的喜色。怎么,她不恨他?
“还以为你死透了呢,一直都不出声。”云二俯向他,长眸弯了起来,笑嘻嘻地道。现在抱怨什么都没用了,她是个想得开的人,也不为难自己。
乾白看着她动人的笑脸,心中一悸,慌忙别开眼。暗骂自己禽兽不如,竟然在知道她是自己的女儿之后,还会产生异样的感觉。
“你渴不渴,这里还有猴桃。”云二不由又是感谢着黑尉的用心,又是庆幸着昨夜走的时候一直带着这个包袱,不然现在他们两人恐怕只能躺着老老实实等死了。
没有等乾白回答,她已用尚能动的那只手从包袱中掏出了两个猴桃。用牙将皮啃了,然后将青绿色的果肉递到乾白嘴边,“你将就点,我只有一只手能用。”
乾白苍白的脸突然掠过一抹赤红,想要拒绝这将他本就矛盾不堪的心搅得更乱的举动,却又无法忽略她眼中的关心,最终还是张口就着她的手将果子吃了下去,只因不愿她再为自己而生气。看她又要开始啃另一个,他忙摇了摇头,缓缓道:“你看看……你的包中有没有疗伤的药丸。”他现在还不能死,至少在确定她能够逃出生天之前还不能。
见他眼中不再是一意求死的暗沉,云二脸上的笑突然灿烂起来。
看着服过药后,闭目调息的乾白脸色渐渐恢复红润,云二不由摇头叹息。功力达到他们这个层次的人就是不一样,如果不是一意求死,别人要取他的命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而她,不仅白白放过了这个难得的可以报复他的机会,还苦命地在这里带伤伺候他,她这是为哪桩啊?
一想到自己还没接上的手,那因照顾乾白而被忽略的断骨裂痛立刻清晰起来,她低吟一声,又是冷汗满额。
该死的黑尉,他不是知道黑雾林中发生的一切事情吗,怎么到现在也不见他来救人?难道是她这个媒蛊还没发挥作用就被抛弃了?细想起来,又觉得不是那么一回事,那么黑尉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和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知道他表面上看去温和无害甚至是多情的,但办正事时却不带一丝感情,甚至可以说是无情。实际上一直到现在她都还摸不清楚他真正的性子。也许他就如这黑雾泽一样,既拥有穿云峰让人心醉的美丽和单纯,也拥有黑雾林令人胆寒的黑暗和可怕吧。
甩了甩头,她怎么竟想一些对现在的处境毫无帮助的事情。算了,求人不如求己,还是她自己来吧。
想着,云二伸出左手开始试探着按压右手小臂变形肿胀的地方,一下子便摸到了那尖锐的断端。虽然没有戳破皮肉,却也够她受的了。
皱眉,云二思索着要怎样才能靠自己将它复位。不然,再过两天,怕更有的她苦头吃了。
片刻后,她吃力地站起身,捧着断手四周巡视了一番,最后在一块半悬在空中的巨石边找到一棵歪脖子小树。蹲下身,她从靴子中抽出昨夜还插在乾白身上的那把匕首,打量了那株树半晌,才探出身动手砍下一根又直又粗的枝条,又将上面的叶子细细削去。
等她拿着光溜溜的硬枝回来时,乾白已调息完了,正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眼中闪动着奇怪的光芒,看得她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看什么,没见过啊。”云二撇唇咕哝,却无意和他说话,坐回先时的位置,将树枝截成两段,又将一件里衣割成长长的布条。
直到看见她冷汗涔涔地将手腕夹在双膝之间,乾白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做什么?”
有眼睛不会看?白了他一眼,云二懒得理会,咬紧牙关,上身开始缓缓向后牵拉,右手则握住断处尝试着对齐。
痛!云二脸色惨白,冷汗如水般从额角淌下,右手虽然仍用力紧抓断手坚持着,眼前却已有些发黑。现在她脑中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松手,不能前功尽弃。但要真正对齐断端,并将之固定起来,却似乎是没那个力气了。
一声叹息在她耳边隐隐约约响起,下一刻,她的断臂被握住,一股柔和的力量接替了她的蛮劲,她心中莫名地感到安稳和信任,浑身因而一松,差点瘫倒。
乾白本来就重伤在身,支撑着给她将手骨接好后,便有些吃不消了,喘息着又躺了回去。云二经过那一番剧痛,稍歇后反而精神起来,开始想着从这里离开的方法。难道非要等到乾白伤愈?
她不由将目光落在乾白身上。发现他原本刚毅自信的神情竟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她看不懂的苍凉和茫然。这不禁让她想起昨夜的种种蹊跷,以他的能力怎会那么容易便被那个女人得手?以他的无情又怎会毫发无伤地放背叛他的人离去?或者是因为被最爱的人背叛,让他深受打击,以至于不想活了。他是这样的人吗?
摇了摇头,云二不知道自己都在想些什么,她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就算是在感情上亦应该如此。唉,那是他的事,她想那么多做什么啊。这次既然救了他,难道她下次还会再费神设计害他吗?她可不会那么无聊。
“喂,老头,有一件事我必须和你说清楚。”清了清喉咙,云二难得一本正经地道。因为已没有了必要,她便再不如以往那样假惺惺的有礼,而是毫不客气地将一直以来心中对他的称呼明朗化。尽管事实上,他看上去和老字一点也沾不上关系。
乾白看向她,羞愧、懊悔、痛苦等等复杂矛盾的情绪在眼中交替出现,最终留下的却是一片荒凉。
被他看得背脊直冒寒气,云二心底打了个哆嗦,脸上却又挂起以往那懒洋洋的笑,缓缓道:“不要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我,我不是云娘的孩子……那自然也不会是你的种。所以……请你以后不必装出一副慈父的样子,我会受不了。”实在是,被误会成乱伦,那种感觉真的是非常不好啊。
乾白先是没有任何反应,而后突然一震,眼中射出亮光,但很快便消逝无影,“你怎么知道?”他不敢抱希望地喃语,也许云娘从来没告诉过她身世也不一定。毕竟,那不是一个让人愉快的回忆。
云二修眉一挑,以不甚认真的口吻回道:“我不知道,难道你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