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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恬雨偏过脸蛋,似笑非笑地凝睇着丈夫。
「好吧,我知道你要说我是五十步笑百步。」路柏琛很快便领会妻子这副表情的用意,朗声一笑。「不过我比起她来,应该算好的吧?至少还有时间跟你一起吃顿饭。」
他将汤盅端到她面前,自己则从面包篮里拈了一块可颂,懒洋洋地送进嘴里嚼,见她动都不动,他催促。
「快喝啊!」
殷恬雨点点头,拾起汤匙,舀了一口热热的奶油南瓜汤,感觉心窝也正似这汤一样甜甜暖暖的。
没错,比起海棠跟传森冷淡的夫妻关系,她可以算是幸福的了,至少柏琛会愿意为她端来一盅热汤,盯着她喝下。
就柏琛自己的定义来看,他应该是喜欢她的吧,也许远远不如她爱他来得多,但至少疼她。
这样的婚姻生活,能说不好吗?
所以,她实在应该满足了
※※ ※※ ※※
他很满意现在的生活。
他仕途顺遂,年纪轻轻便当上立委,除了依他的法律专长加入司法委员会之外,还被党团推任代表参加程序委员会,与其他三十五名委员共同排定各法案的议程,而今年年底的国会选举,他肯定会被党内提名竞选连任。
不仅事业有成,他也婚姻美满,妻子的娘家是政界名门,本身气质亦是优雅高贵,顶着立委夫人名衔的她,经常出席各项慈善活动,更打响他的名声。
现在随便在大街上抓一个人,十有八九都知道他路柏琛是政坛一颗闪闪发亮的新星,政商名人办社交宴会,邀请函绝对有他们夫妇俩一份。
一个不到三十岁的男人,有名、有利、有地位,还有个人人欣羡的名门娇妻,他还求什么?
还能有什么不满足的?
他够满足了。。。。。。
「柏琛,这个案子是怎么回事?」
一个立委同仁推开路柏琛办公室的门,拿来一份文件问他,眉头皱着,似是极为不悦。
这位同仁身兼党团书记长,八成是代表党高层来训斥他吧?
路柏琛心下了然,站起身,先是热络地招呼对方坐下,奉上杯上好的乌龙茶,才笑着解释。
「这是儿少法(儿童及青少年福利法)的修法案。」
「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问题是它怎么会出现在我桌上?」
「这修法案已经来来回回送立院好几次了,我希望这个会期能排审这个法案,尽速通过。」
「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书记长叹气,饮口茶平情绪。「你明知道现在党团决定全面杯葛议事,你还排什么议程?而且还是这么不重要的法案!」
「就算杯葛议事,也不能什么法案都不审吧?这个修法案已经重来很多次了,那些儿少社福团体都快抓狂了。」
「抓狂就让他们去抓吧!关你什么事?让那些社福委员会的委员去担心就好,反正又不是你的选民,你紧张什么?」
「我想把这个法案排进这期的议程。」路柏琛望著书记长,直截了当地挑明。
依照立院的立法程序,要是一个法案不能在程序委员会被排入议程,就没有在院会上一读的机会,更别说之后各相关委员会的审查与二读、三读了。
「告诉我可以用什么筹码来换?」他一个人不可能决定把这法案排入议程,肯定需要党团的支持。
对方审慎地眯起眼。「你是说你愿意交换条件?」
「是。」
「这修法案对你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是。」
「为什么?」
因为恬雨。
因为那些儿少团体的负责人拚命拜托恬雨,而恬雨又将这任务交付给他,所以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想办法达成妻子的期望。
「又是你老婆?」他不说话,书记长却已猜到,瞪大眼,不敢相信地叨念。「我说柏琛,你会不会太过了?有人像你这么怕老婆的吗?她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会不会太乖了点?」
「这次不是恬雨,是我岳丈,他很关心这件事。」路柏琛抬出岳父大人的名号,以殷世裕在政界的影响力,党团就算再不乐意也得看他几分面子。「我不想让他失望。」
「殷老关心这件事?」书记长也是老江湖,不是省油的灯。「我倒没料到,他会关心这些芝麻小事啊。」
「他也是受不了那些人一再请托。」路柏琛微微笑,清澄的眼眸看来极无辜坦然。「其实他对最近的政局很失望,老早就嚷着不想再管事了,中央一再请他出来做官,他理都不理,可那些儿少团体的负责人有一、两个是我岳丈的老朋友,他不好意思不管。」
这段话有两个重点。一、殷世裕拒绝至中央任官,对目前在野党可算是忠心耿耿;二、所以党团连这点小小面子都不给他,实在有点不近人情。
党团书记长当然听明白了这话的涵义,不冷不热地朗笑几声。「既然是殷老的吩咐,我们当然会尽力乔乔看了,不过你也知道现在是打仗的时候,这事不一定能成。」
「我知道。」路柏琛很识相地点头,顺便热情地奉上筹码。「对了,关于党内明天的投票,我这边应该还可以再拉到一、两票。」
「你还能拉到票?」书记长大喜,眼睛一亮。「哪来的?」
他笑。「反正票开出来就见真章了,我要是现在把他们的名字抖出来,他们不扁我一顿才怪,以后大家也别做朋友了。」
「说的也是!」书记长呵呵笑。「那我就不多问了,总之你盯紧他们,明天票一定要开出来。」
「没问题。」他比个OK的手势。「另外还有『国土复育条例』的草案。。。。。。」
「这就不用提了。」书记长以一个似笑非笑的眼神警告他。「年轻人甜头尝一点就好,吃太多小心蛀牙。」
路柏琛会意地收下警告,潇洒一笑,就当自己方才说的话让天狗给吃了。
政治原是一门利益交换的艺术,要懂得下筹码,也得要收筹码,这一放一收的时机要是抓错了,很可能全盘皆输。
这对大部分人来说,或许是一项复杂的考验,但对路柏琛来说,却像是游戏,一个令他乐此不疲的游戏。
他微笑,目送书记长离开,抓起话筒正想打电话时,手机铃声先一步唱出美妙的弦乐声。
他接起电话。「喂。」
「柏琛,是我。」送进耳畔的是殷恬雨一贯清柔的嗓音。
「这么巧,我也正想打给你呢!」
「有事吗?」她微讶异。
「那个儿少法的修法案,应该会排进这期的议程。」他向妻子报告好消息,语气不无一丝得意,仿佛在炫耀自己成功达成几近不可能的任务。
「真的吗?」她果然又惊又喜。「可你不是说最近你们打算全面杯葛议事,暂时不审法案了?」
「总还是要指标性地审几个法案吧!年底国会就要改选了,要是最后一个会期还是一事无成,选民会把我们骂臭头的。」路柏琛一顿,忽地叹息。「话说回来,现在选民早就已经把我们骂臭头了,立委大概是全台湾最不受尊敬的一个行业吧。」
似真似假的感叹听得殷恬雨芳心一揪。「可是你做得很好。别人或许不晓得你多么辛苦,可我知道,你是真的很用心。」
她竟如此认真地安慰他!
难道她以为他真会为了身为立委却遭受全民唾弃而难过吗?路柏琛又是好笑,又是感动。
他才不管人民怎么看待立委,只要他的仕途确实是一步一步往上攀升就好,他只管自己能否功成名就,能否在年底的改选顺利连任。
而她,竟以为他会为那些不值一哂的小事伤感?
他可爱的戴芙妮啊,有时候简直天真得可以!
他低低地笑。「对了,你打来有什么事?」
「喔,我刚接到哥的电话,今天晚上『弘京』要替他办一场庆祝酒会,邀请我们俩一起过去。」
「庆祝酒会?为什么?」
「庆祝他被董事会任命为『弘京科技』的新任总经理。」
「那真是恭喜他了!」路柏琛笑道,取出PDA查行事历。「是今天晚上吗?」
「嗯,是不是已经有事了?」殷恬雨忧心地问:「我刚也说过哥了,哪有人事到临头才通知的啊?他说他前阵子忙忘了,没交代秘书。。。。。。其实没关系的,你要是晚上有事,我就自己过去。」
「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他们从来都是夫妇俩共同出席社交宴的,他绝不放她一个人在那种场合孤孤单单的。
路柏琛蹙眉,拈着光笔在PDA萤幕上轻敲,一面在脑子里乾坤大挪移近日的行程。「我应该可以抽出时间来,不过可能没办法回家接你了,我们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