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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休似乎一怔,仿佛有种被人瞧破心思的尴尬,半晌才道:“他们与狼王萧毅关系一向颇佳,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朱离只是笑了下:“长老放心,这是长老的内务,本王不便多论。何况,长老在本王面前杀了他们,要的不就是本王这句话么?”
似乎斜休微松了口气,此时朱离幽暗如琉璃的眸子一闪,看向不远处的张义,淡淡道,“既然斜休长老卖了这个人情给本王,本王自然有所回报的。”
“静王爷……果然是来……分一杯羹的……”张义与他对视,轻轻喘息着笑道,“只是,这水太浑,静王爷还是……不要轻易来趟,不合……不合您的身份……”
“是西辽和大奕要你死,而不是我朱离非要你死。”朱离神情无比清冷, “不过我却认为,死在我手里,比死在你自己族人手里也许更让你心里好过一些。”
说着,他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契丹武士,高贵的神色中似乎带了一丝悲悯的嘲讽,“看看你为之不惜一切代价想帮助的,都是什么人?他们值得你如此舍命么?被自己的族人反噬的滋味不好受吧……”
此话一出,似乎斜休的脸上有点挂不住了,但估计他有求于大奕朝,自然是不敢发作,何况朱离说的是事实。
张义唇边浮起一丝笑:“这些自以为是的小人,你们以为……我真稀罕这个什么狗屁王?当初是你们苦苦求我替族人出头,我也曾说过,这是我为达丹做的最后一件事……最后一件事,是帮你们夺回王权,我却没打算把自己也赔进去……”
他的目光忽的投向斜休一闪,“想不到你竟如此险恶用心……”
他目光中的冷意似利刃,虽然因受伤而身体虚弱,但却依然逼人心魄,竟吓得斜休不由退了两步。
张义却又垂了眸,片刻之后才道:“想不到……这还真成了我最后一件事,我也真把自己给赔了进去……不过,朱离你说得对,死在你手里,的确比死在他们手里……好过一些……”
“既然这样,我便成全你。”朱离居然笑了笑,那笑容似乎溶化了他面上的清冷,却没溶化他眼中的凛然,然后,他从身边的阿成手里接过弓和箭,缓缓拉满——我知道他身怀武功,却从来没见过他展现过身手,想不到第一次见他的卓越风姿,竟是在这样时刻。
从我的角度,能看到那张弓被拉得满满的,簇新的箭羽丝毫不晃,他的手,很稳。
张义目光一闪:“这么做……你会后悔的……”
“一了百了,不这么做,我会更后悔!”朱离目光微眯,“我赶来,就是要亲手送你这一程,这样,我也就无憾了。”
张义忽然挑了挑唇角,目光忽然深遂了几分,我眼神不好,可我却清清楚楚看到了他眼中闪过的温柔和留恋:“可惜,未浠她……”
“她的事不用你操心,你可以放心去死了!”朱离冷冷地打断他的话。
“不要——”我再也忍不住的嘶喊,我的心早在朱离拉满弓的那一刻就被狠狠被揪住,我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那么大的力量,可以挣脱陆言,而事实上,或许是因为陆言也没有想到朱离会有这么冷厉绝决的神态所以被惊立当场,或许我心中的无限惊痛化作了无比强大的力量,而这力量强大到,在我试图强力挣脱陆言的控制的无休止,我的牙齿狠狠咬到他的手上,我甚至听到自己的肩膀发出“咔嗒”一声,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手臂脱臼了。
又或者是被这个声音吓到,让陆言下意识松了手。
我不顾身上传来的入骨疼痛,踉踉跄跄地直冲向前。
而蓦的凌空厉响的,是那劲羽一闪间的苍劲。
一切都发生在火光电石间,让我猝不及防,然而这场景却是那般的熟悉,依稀出现在某一个梦里。
是的,就是我的那个梦!
都说梦是反的,原来真是这样,我担心朱离会被张义所伤而被惊醒,可最终竟然是朱离用箭,洞穿了张义的身体!
这一幕如电影中的慢镜头般在我眼前闪回放大,我竟然清清楚楚地看到张义的身体因为承受不住朱离劲矢的力道而飞了出去,而不远处却是万丈悬崖。
“不要……”我身边似乎有谁拉了我一把,我却没有因此而停下脚步,我拼命地挣脱,拼命地跑,拼命地伸手,却够不到他,在苍茫的夜色中,我甚至看不清他的身影,于是我想都未想,直接飞身追随着他跃了下去!
我觉得我和跳崖真是有缘。但细究起来,跟水清扬那次,只能算是落崖,因为一开始我只是想去抓他,直到身体不由自主地随之坠下,包括后来执着的想跟随水清扬而去,一是为了偿他的种种相救相护之情,更多则是面对感情取舍的逃避。
当我发现对朱离执着着的思念和坚定动摇之后,当我发现张义的影子渐渐走进心里时,我企图用这种方式成全彼此,不让我陷入情义两难的境地。我终究是自私的,因着我的私心而伤人伤己。
可此时,我面对着深不见底的悬崖,却跳得毫不犹豫。当日他的崖顶间的嘶喊我痛入心扉,永生不忘,而今日的生死相随,终于让一切皆成轮回。
我不要他在众人的背叛中孤独地死,纵是上穷碧落,下入黄泉,我亦愿与他共渡忘川。是的,纵然这世上有再美再好的风景,就算这世上有这样那样的承诺渴望,此时却再不值得我牵挂和留恋——不是进退维艰,不是取舍之难,不是亏欠相还,不是成全承诺,只是情不自禁,生死相随,但求生不同衾死而共穴!
我的身体迅速坠落,寒风凛冽的吞噬着我的意识,心脏失重而骤停的感觉熟悉而陌生,昏迷中,我觉得似乎有人抱住了我,似乎有人低声叹息在我耳边骂我“傻瓜,我死了,你也一定好好活下去”,但窒息般的速度和高处落下的痛,让我知道这次绝不会像与水清扬那次在崖底间的幸运。
而或许这才是我最好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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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遗憾,我没有死。
听说,我昏迷了整整十五天才清醒,再然后我又整整躺了两个月才能下床。
水清扬说我若不乖乖听话,必将比朱离当日还惨,也许会一辈子躺在床上再不能动弹。
其实我不在乎能动弹与否,我只是不能让自己这样被人照顾一辈子,若不能死,便要好好地活,不能再拖累别人。
于是我拼命让自己快速好起来。
又过了半个月,我终于能够下床。待我能不让人扶着自己挪到院中时,又过了一个月。
这时,距我跳崖受伤,已经整整过去四个月。
而我也有整整四个月没见过朱离。
我醒来之后,躺在平远镇的宁王旧府中,是水清扬陪在我身边。
我想,宁王也许再用不着这个府邸了——从水清扬和其他人口中,我知道三个多月前,宁王与静王平定边关之乱率十余万大军返京,不及皇帝对他们封赏,大奕朝仅有的两位王爷就联手发动了政变,以先皇之遗诏和兵符的无上权威,兵不刃血地将仅在位了三年的时宗皇帝赶下了台,也彻底结束了姬氏的太后生涯,之后改年号为轶元,世称莫长染宁宗。
莫长染在种种压力之下不得不认祖归宗,轶之一字,乃宁老王爷名讳,他终不过是退而求全。而小皇帝与姬太后的鹆蚌相争,让朱离看清了天家的冷酷无情和唯利是图,可焉知莫长染不会御磨杀驴,鸟尽弓藏?
然而朱离一向比我聪明,他的事从来不用、也不必我来操心,不是么?
“姑娘,小心。”细心的婢女见我踏出房门忙丢下手中的东西,冲过来扶我,“刚落了雪,姑娘身子骨弱,也不加件衣服,回头水大人看见了,又要担心了姑娘,念叨奴婢了。”
我笑笑不语,就着她的手慢慢行至门外的回廊下面。
从我第一次到宁王府,宁王府上下皆有默契称我为“白姑娘”,生死两次,称呼不变,让我恍然如隔世,既是无奈又是悲哀。
又下雪了啊。今日的雪跟张义死的那天的雪一样大,放眼望去,铺天盖地的白,可以掩盖天地间一切的颜色。
边城的冬天果然来得早,去得晚。
一件外袍轻轻搭在我的身上,我没有回头,只是低低叹息——水清扬永远这么细心体贴,就算当初我做出那般任性之举,他在我醒后却依旧没有一句责备,只有悉心照料。
扶着我的婢女目光一闪,似乎想要行礼,我感觉水清扬伸手制止,于是她便屈了屈膝,恭谨地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