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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太客气了。”老爷子大步走到他面前,拍拍肩膀:“小伙子,不错。听说,你是学历史的?”
宁尘只觉着老爷子手下力道十足,又见他满面红光,双目炯炯,知道是行武出身,暗暗皱眉。面上却不动声色,恭声道:“是考古。这次就是因为湖南发现了一座战国古墓,顾先生走不开,我替他去看看。”
纪渝忍不住笑:“爷爷,他那是谦虚呢。顾先生鉴赏青铜器的本事,全都传给他了。”
纪老爷子哈哈大笑:“顾撷刚先生的大名,我也是久仰。如今能见到他的高足,也是荣幸得很。年轻人,在这里就当做是自己家。小妞,你还没跟汪姐姐打招呼呢,教你的礼貌都忘了?”
纪渝这才看见适才那个写字的少女,立在一旁,满脸含笑的看着她。一愣,有些意外,“这不是汪家姐姐吗?差一点没认出来。”
那少女名叫汪锦华,是浔江书香大户汪家的大小姐。汪锦华的太曾祖父是道光年间的状元,因此汪府也被叫做是状元府。纪汪两家平日往来密切,两个女孩子以前就常常见面,此时纪渝见了,自然熟不拘礼,上前拉住锦华的手,神态亲密。
纪老爷子笑眯眯看着她们说:“两个小妞俩要好好亲热亲热,就快成一家人了,要友爱,晓得吗?”
“一家人?”纪渝怔了一下,见锦华羞红了脸,悄悄的朝纪川瞧,立刻明白,笑吟吟望向纪川:“大哥,这么大的喜事,你怎么不说啊?留洋那么多年,还怕丑不成?”
纪川笑而不答,宁尘一旁却很是诧异,这位纪家大少爷虽然神色自然,脸上却看不出一点心思,从见到他到现在,始终一副旁观者清的态度,就连自己的婚姻大事,也似乎无动于衷。
纪渝还想在追问,纪老太爷挥挥手:“这些话以后再说,你们这大老远的回来,累了吧?让姨奶奶带你们先去休息,晚上吃饭再过来吧。对了,瑞馨,”他唤着姨奶奶的小名:“吩咐厨房给两个孩子弄点点心,可怜见的,这几天在路上只怕没什么好吃的。”待姨奶奶答应了,又冲纪川道:“老大你留下,陪陪锦华讲话,我是要去躺躺晌午了。”
锦华说:“不必了纪爷爷,原本就是等着见见小渝妹妹,这时候我也该回去了。让他们兄妹好好讲话吧,十年没见过了,小渝妹妹一直惦记着纪大哥呢。”
纪老太爷啧啧摇着头:“这个孩子,真是太懂事了。也就差了一岁,怎么渝儿就这么不一样?”
纪渝吐着舌头闪到一边,锦华笑:“纪爷爷看你把我夸的,小渝妹妹多可爱啊,真是招人疼。”说着便要告辞。
纪川说:“我送你回去吧。”
锦华冲他笑笑,也不拒绝,先出了门。
纪汪两家相隔不远,然而中间没有修好的车道,汽车反倒没有马车来的方便。纪川送了锦华回家,再回到家,已经个多小时过去。进了门,穿过天井,远远就看见纪渝穿着月白色半旧的旗袍,站在金鱼缸边上往里扔鱼食。
他放缓脚步,轻轻走到近前,看着她对着一缸子金鱼怔怔出神,不由微笑,也不出声,就在一旁静静看着她。
过了好一阵,纪渝幽幽叹口气,突然察觉身边有人,一回头,看见纪川,也不觉意外,只是颤巍巍的冲他微笑,眼眶一热,眼泪就流下来。
纪川吓了一跳,忙过去,像很久以前那样,自然而然拥住妹妹,细声问道:“怎么了小渝?是不是吓着你了?”
“不是不是。”纪渝在他怀里摇头,过一会才挣开,自己胡乱抹着脸,“就是太高兴了。一下子见到了爷爷,姨奶奶,锦华姐姐,还有你。大哥,”她看着他,水滢滢的眸子在夕阳下发着亮,“真的没有想到你回来了。在北平,连着一个月没有收到你的信,我都快担心死了,不晓得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今天突然看见你,你都不晓得我有多高兴。”说到这儿,她停下来,望着哥哥眨眨眼,“哥,你不会是为了锦华姐姐才跑回来的吧?”
“小丫头,别乱说。”纪川哭笑不得,过了一会才沉声道:“爷爷他只剩下几个月的日子了。”
“什么?”她的表情僵住,“怎么会?爷爷不是很硬朗吗?”
纪川不语,拉着妹子走到花园里的石条凳边,并肩坐下,“这也是我这次回来才知道的。你知道姨奶奶曾经救过爷爷的命吧?革命的时候。”
“是的,姨奶奶说过,那时候爷爷受了伤,晕倒在她的门口。”
“爷爷受的是枪伤。”纪川静静的说,“弹片一直留在他的身体里,这么多年,因为身板壮,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不过老人家渐渐年纪大了,有些老毛病就多了起来。年前爷爷中过一次风,当时请郎中扎了三个月的针,慢慢就好了。大家也就多小心些,谁也没有想到问题会那么严重。”
纪渝紧张地拽住哥哥的袖子,“怎么了?”
“爷爷这几个月老有心口疼的毛病,后来专门去了武汉看西医,才知道是当年留下的弹片在身体里起了变化,毒素融入血脉……药石无救!”说到最后几个字,这个平日里不大动声色的男人声音竟有些哽咽。
纪渝心中一凉,泪水在眼眶里打了几转,终于没有流下来。她闭着眼,只觉一片凄惶茫然,过了半晌,才小声问兄长:“哥,难道真的没有救了吗?你在法国不是学的医吗?”
“若是在法国,或许还有一线希望。可是爷爷的年纪,要去法国,是不可能的啊。日本也可以,然而九一八以后,爷爷是断不肯与日本人有一丝牵扯的了。”
“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爷爷那么好的人,难道就……”她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不再说什么,无力的将头靠在纪川的肩头。
兄妹二人静静在花园中看着天边晚霞越烧越炽,直至远处江涛呜咽,暮色中卷鸟归林。
纪川吸了口气,打醒精神强笑道:“爷爷把我们都召回来,就是要让大家高高兴兴的陪他几个月,我们热热闹闹的,让他老人家心满意足,也就是孝顺了。”
纪渝垂着头,无声点头。又过了一会,扬起脸,微微笑道:“我明白。”
纪川看着她,半晌欣慰的缓缓笑道:“小鱼儿终于长大了。还记得当时那个小鼻涕虫哭着不让我走呢。一转眼,已经是个大姑娘了。”
纪渝侧过脸不去看他,“那时候你答应过我会回来,我一直以为,我们还能像以前那样,你带着我,陪着我,保护我……后来你天天写信给我,让我觉得从来也没有离开过你,我以为一切都不会变,可是……今天才晓得,再也回不去从前了。”
没有料到她突然说出这样失落的话,纪川愣了一下,随即温柔微笑:“怎么了丫头,怎么突然发起感慨来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似要将莫名的愁绪甩脱,“伤心起爷爷的事情,就多了感慨。”
“是吗?”纪川若有所思的笑了笑,突然问道:“那宁尘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纪渝的脸上蓦的升起红云:“说他干什么?”
“他对你好吗?”
“一点也不好!”纪渝噘起嘴,似嗔还娇,“老是教训我,管东管西。”
“嘿,这就叫一物降一物。”纪川看着她的神情忍不住微笑,“纪二小姐出了名的任性,居然也有人能治的住你,光这一点,我就十分佩服他。”
“哥!”纪渝白他一眼,想想还是忍不住说出来:“其实也奇怪,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吵架,他是历史系的学生,我学西文,在同学联谊会上认识,当时为了义和团吵的一塌糊涂。后来我给顾先生送过几次资料,都是他签收,每次见面都吵,也不知为什么,明明觉得他说的不对,就是辩论不过。后来我要做故宫博物的西文介绍,他是顾先生的高足,就厚着脸皮向他请教,才发觉他真的学问广博,不止国学造诣高深,还精通英法日文,更厉害的是,他对商周青铜器的研究尤其有心得。哥,我是轻易不服输的人,可对他却不得不佩服。”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对了哥,这一次他跟我出来,是因为寿县发现了一座战国古墓,他要去看看,说是说不定会有什么收获。”
“哦?是吗?这么说他待不了几天?那么你呢?”
“我吗?本来是想跟他一起去看看热闹的,可是爷爷的病……,我还是陪陪爷爷吧。”
“嗯。”纪川点点头,看看天色,忽而一笑:“就快是晚饭的时候了,你去找找宁尘,一起过去吧。姨奶奶安排他住在哪里?”
“西面的小跨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