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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星下车,扬声道:“我找张贵洪。”
一个小伙子闻声出来,“何处找?”
周振星打量他,只见他一双眼睛骨碌碌,一幅聪明相,见了她这个生面人,疑惑地
问:“什么事?”
振星心平气和地说:“我是华侨,前来探亲——我家的洗衣机坏了,需要修理,修
理期间,问你租一台用,怎么个算法?”
小伙子见生意上门,笑逐颜开,“你府上何处?”
“你有空走一趟吗?”
“要看过才知道。”
他已经骑上一辆小小摩托车,一边搭讪道:“这位小姐,你自那里来,你贵姓?”
引擎一晌,车子噗啖噗开动,尾随周振星驶往目的地。
振星在资本主义国家长大,目睹母亲电召水喉匠、电器工人,真是低声下气,任由
开价,每小时由四十元至百余元加币不等,习以为常,视作等闲,不付贵价,怎么差得
动他们,笑话。
走到一半,张贵洪起了疑心,“你是清水浦孤儿院的人?”
“你放心,工资照付。”
“真的?”
“区区数十元,我骗你作甚,小张,赚钱固然要紧,也不能财迷心窍,六亲不顾。”
小张有点尴尬,“这位小姐自那里来,说话真厉害。”
幸亏为着同王沛中父母交通,暗中学会几句普通话,否则还不知如何教训这小伙子。
小张挺委屈,“你有所不知,长贫难顾,孤儿院什么都需要修理,又不愿付钱。”
“今天你把能修的都修好,可补的全补好,我请客。”
“是是是。”
真是个滑头码子。
不过他完全知道电器的纹路,双手灵活敏捷,一下子把机器拆开,找到纰漏,补上
零件,表演了会者不难,振星倒也佩服他,看来他这方面有天才,不学自成。
张妈讶异,张大了嘴,“他怎么肯来?”
振星装了一个数钞票的手势,张妈阵一声,惭愧地走开。
振星觉得好笑,中国人老认为讲钱是失礼的一件事,真是天大误会。
机器启动,振星松口气,立刻与张妈合作开始洗衣及晾衣服。
衣服破了,需要补,张妈指指角落一台簇新电动缝衣机,她解释:“没有人会用”,
振星欢呼一声,她懂,立刻打开,看毕说明书,找来线团剪刀,补起破床单来。
张妈十分感动,“上天派你来呵周小姐,你是小姐妹的什么人?”
小姐妹?
张妈解释:“我们唤修女作小姐,她说她不是小姐,她是我们的姐妹,我们想我们
怎么配有那样的姐妹,故折中一下,叫她小姐妹。”
“那多好。”
振星忽尔听到腹内一阵咕噜噜响,她抬起头,要隔一会儿,才领悟到这便是腹如雷
鸣,是,她肚子饿了。
振星不是不震惊的,觉得自己十分无礼,这才想起,原来她这辈子还没试过真正肚
饿,平时不住吃零食,糖果花生冰淇淋巧克力,正如她母亲说:“振星永远在吃”,今
天,她忽然肚子饿了。
周振星连忙问:“几时开饭?”
谁知张妈一怔,“已经摆过中饭了。”
那是什么意思?“冷饭菜汁总有吧?”
可是张妈十分为难。
张贵洪嗤一声笑出来,他正在换一个电掣,放下工具,同周振星说:“来,我带你
去吃。”
张妈连忙说:“对不起对不起,这是小姐妹定下来的规矩,逾时不候,她说若不然,
一天光是吃饭就没完没了。”
那张贵洪抱着手臂笑,“看到没有,你为孤儿院出力,院长却叫你饿饭。”
振星一怔,“那我到镇上去吃。”
“坐我的机车,快。”
在途上,振星同他谈生意,“叫你替孤儿院维修电器,按月计,怎么算?”
“小姐,孤儿院的事,修女自有主张,你多管闲事,只怕好心没好报。”
振星彷佛看到婵新的另一面。
“信教的人是古板些。”
“我们都很感激她,从找院址到今天,不知经过几番心血,不过,我警告你,她绝
对是一言堂。”
振星埋头吃大卤面。
手脚到此际才恢复力气。
她伸一个懒腰。
张贵洪看着她,“你是修女什么人?”
“朋友。”
“来自同一地方?”
“是。”
“你们两人不一样,你比较活络、聪明、容易说话,小姐,你会有窜头。”
振星笑了,“谢谢你赞美。”
“修女太过固执,香港有富商愿意帮她扩张院址,添增仪器,她一口拒绝。”
振星说:“别听谗言。”
“这是真的,美国有义肢厂想帮我们,又被她否决,你几时劝劝她。”
“她自有主张。”
张贵洪耸耸肩,掏出钞票,替振星付帐。
“唷。你请客?”
“是,”张贵洪左右看一看,“这位小姐,不知你身边可有带着外币?工资可否付
美钞?”
振星很温和地笞:“可以,只要你把功夫效妥,一切容易商量。”
张贵洪擦着手掌,大乐。
那日傍晚,振星与张妈合力把几箩筐的脏衣服洗出来,振星虽累,却脸上发光,自
觉可得五星勋章,正得意间,忽闻修女召见。
这回子姐姐可要称赞我了,她想。
可是婵新铁青着脸,一开口就教训她:“你为何擅作主张,找外人来修理电器?”
振星强笑:“喂,婵新,这是你妹妹振星,一心一意帮你,别太紧张。”
“听说你私下付了修理费,你打算大量注资?孤儿院屋顶漏水,你也考虑掏腰包?”
“婵新,头痛医头,脚痛医脚,亦是一种管理方式,无可厚非。”
“家有家规,你应先同我商量,不然我难以服众。”
振星光火了,“你想谁对你服贴?左右不过是一班损手烂脚的小朋友,不用端架子
啦!”
婵新愣住,变了脸色,渐渐别转面孔。
振星自觉失言,掩住嘴巴,懊悔不已。
这是婵新的事业:心血、寄托,她不该说破她。
可是婵新没有发作,隔半晌,她只是淡淡说:“振星,这里没你事,你可以回去
了。”
“姐姐——”
“回去请父亲放心,”地站起来,“我相信你现在已有深切的了解。我们生活在不
同的世界里。”
振星手足无措地走向饭堂,是,不管心情如何,她的肚子又饿了。
振星同张妈坐在一桌。
张妈像是知道她涯了骂,轻轻说:“修女好心,这一贯孩子都由她养活,有些混身
血污那样抱进来,都以为不活了,她亲手替他们治伤沐浴,你想想,多不容易。”
振星已心平气和,“你说得对。”
她决定收拾行李。
她打算到苏杭两地去游览数日,便打道回府。
能够做到这样,已是上上大吉,好不容易与婵新建立起感情,她不想与她决裂。
婵新有她自己一套,亲人需尊重她的意愿。
正低头扒饭,忽然听见有人唤,“大婶。”
振新以为是叫张妈,不以为意,可是接着又是一声哺嚅的“大婶”。
振星抬起头来,只见一位少妇站她面前。
大婶,我?振星睁大双眼,完了,完了,可见环境造人,不过在洗衣房蹲了一天,
已经自晶光灿烂的时髦女变为灰头灰脑的婶婶,完了。
只听得张妈说:“王淑姑,你有什么事,同这位周小姐说好了,她是有把持的热心
人,会替你想法子。”
振星心细,一听这口气,知道这王淑姑由张妈介绍来有事求她,可是,“我能做什
么?”
少妇自身边拉出一个小女孩
“我女儿王阳。”
是,振星听说过这个孩子,
“王阳不是孤儿?”
少妇未语泪先流。
她是院内最小一个,才四岁,不过振星没料到她有母亲。
那女孩怯生生站着,十分仅事,手无处放,只得互握着。
振星招她过来,抱她坐在膝上,耐心等她母亲开口。
啊文艺小说中往往有容貌秀丽的盲人,与常人一般,甚或更聪明机伶,这是有商榷
余地的。
小女孩眇一目,一张脸总是侧着,双眼是灵魂的窗子,她无故少了许多表情,故比
同龄儿童呆木,个子也比较瘦小,只像三龄童。
“你叫王阳,嗯?”
孩子点点头。
振星把下巴抵在小孩头顶上。
少妇抹去眼泪,“王阳这只眼可以医治。”
振星犹疑,不知如何应付,她没有带许多钱在身边。
“她是先天性白内障。”
振星点点头。
“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