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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0]灯红酒绿-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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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撞她的女人仿佛无知无觉,快步走开。空气浓烈的香水气味混在一起,与玻璃碎屑交缠起舞,鼓点一样铿锵飞扬,如同混杂的烈酒,一团火似的迎面喷来,燎得骨肉焦痛。回忆就像海浪一样涌上来,压在胸口。幼时神智模糊不清的母亲,狠狠摔烂惯用的夏奈尔五号,玻璃的碎屑和浓烈气味里整夜的哭泣和咒骂……记忆会模糊,痛苦却不会。仿佛一种病,固执的不肯痊愈,长痛不止。所以,她每次上前都会被狠狠推开。
  三月的脸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心肝脾胃都在翻涌,怎样都无法再站起身。
  褚颖川踏前几步,地上趴着女人单薄影,白色的麻裙蜷缩枯萎,如同铺在墓地里的花。头发盘的乱蓬蓬,犹如层层金黄挑染的长春藤,颤抖着,一下,一下,那样卑贱可怜的存在。
  呼吸里有一股烟草和酒精的味道,三月缓缓抬起头,他蹲在她身前,温柔而体贴的伸出手,笑着,可灯光照在那双幽黑的眼睛里,好似深不可测的无底洞,怎么也找不到笑意。
  她怔了一怔:“褚颖川?”
  三月抓着他的手借力站起身,晃了晃,贴到墙上方能站稳。
  连天落地的整扇玻璃,都迸溅的香水,如今一滴一滴滑落下来,留下水渍,若不细看还以为下起雨来。她的脸颊也被玻璃碴挂出几条班驳错落的红丝,伴着泪珠止不住的滑下,带着一种惨烈。
  也许一开始就是这,吸引了他。
  而如今……他想,果然没错。
  弯起了嘴角,俯近时眼也笑的眯细,几乎是贴着三月耳朵的姿势低语:“哭什么?我最烦女人哭。”
  “鬼才哭,是溅的水珠!”揪住他的手,三月侧过头去,泪珠一径落在褚颖川的手背上。
  褚颖川紧紧抓住三月的手腕,她的腕骨上螺蛳骨高高耸起,越见可怜的模样。
  “这脸长你身上算倒了老霉,总是被挂花。”他想起第一次见她,又忍不住笑起来,说:“真当自己抓破美人脸啊?”
  三月被刺儿的仰脸,怒目和他瞪视起来。
  褚颖川笑的时候,左边眉眼几乎不动,右边的眉峰挑起,随之没有笑意的眼微眯,却仿佛并不是看着她,只是静静地,深深地看着某处。这样褚式独有的足风流神态,更叫三月发怒:“管你屁事!”但不知不觉间,已 听不出任何哭音。
  褚颖川反倒笑的开心,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犯贱,可……这才是人样,不是吗?
  三月被褚颖川拉近包房时,乳黄的琉璃水晶灯,被仿云石的地面折射,一连光串特有闪光射进眼里,眼前渐渐冒出金星,模糊一片。
  包房里,人人看见罗雅换成三月,几乎不亚于大卫科波菲尔的大变活人,却都聪明的不置一词,只有褚廉无知无觉,开口问:“哥,她是谁啊?”
  见褚颖川落座并不接话,就又拉着他行酒令,酒令不过是“一定恭喜,二相好,三星高照,四喜、五金魁,六六顺,七七巧,八仙过海、快得利、满堂红”,满清旗下大爷讲究词雅声和;流传下来的玩意;最宜于饱食终日的人品味。
  褚廉连着输了几把,喝得酒酣耳热,并不罢休,死缠活缠,缠的褚颖川一错手,输给一局。他干脆地端起了酒杯,一饮而尽。
  服务员重新斟满酒,又端上冰镇杏仁酪。每人面前一盏,奶白色盛在玻璃碗内,兑上桂花糖汁。犹如一张画卷,用属于东方人绝顶细腻的笔调,绘在穗子垂到地上的白色桌巾上。
  因罗雅不爱这个,所以独独三月缺一份。褚颖川猜拳间歇瞥见,随手将自己推倒她面前。众人暧昧眼光里,三月不便推脱,等着慢慢凝脂后,剜起上面点的红樱桃,慢慢咀嚼。
  另一边,酒令仍然继续,褚颖川一输就输了十五局。
  把褚廉乐的跋扈飞扬地说:“一杯都没得喝,这么渴呢!”
  十五杯下来,再绵绵柔和的酒,后劲也似一把火烧了起来,攻的褚颖川已经略显醉态。
  众人见好就收,一边起来边拉边劝褚廉,终于散了筵席。
  有人自愿充当司机载上褚颖川和三月。
  三月下车,才发觉又到了上次五星酒店的门口。搀扶着歪歪斜斜的褚颖川进入顶楼套房,只是这次,里面没有高朋满座,只有他们,和呼吸里的烟草和酒气。
  褚颖川实在倦了,鞋子一甩,径直扎在卧室床上,缩成一团。
  三月却睡不着,看见书桌上他的笔记本电脑,所幸坐下来,开机找出影片看。
  看着看着就歪在沙发上睡着了,迷迷糊糊里母亲……父亲……十六……卫燎参杂一处……蓦地呼吸时,香波和沐浴露的味道徐徐挨近,三月睁开眼睛,目光就和刚刚洗漱完,只穿着睡衣坐在身边的褚颖川撞在一起。
  褚颖川手里满满一杯白兰地酒,慢慢呷着问:“那天在车里,你放的什么曲子?”
  “Priscilla Ahn的Dream……”
  电脑上正放着美剧《实习医生格蕾》最新一集,如同将疼痛分为级数的话,一直生活在八级的疼痛中的老人,所以无法感知失去亲人的痛苦。
  过度的痛,使人迟钝。
  三月定定看着,一边褚颖川俯身过来,嘴唇几乎触到她的面颊:“我外祖父过世了……”
  极其细微的声音,仿佛电脑风扇的沙沙声。三月转头去看他,沙发角几的台灯是淡淡的杏黄色,笼的褚颖川脸色蜡黄。
  她想起来,大约月余前也曾不经意听到的电话,里面的老人的声音极慢,一字一句说: “颖川,你群大大过世了……”
  三月山南地北走的多了,隐约知道一点,“群大大”在维吾尔族语里是祖父的意思。
  此刻褚颍川已阖上眼,似乎熟睡。三月没有出声,弯身将他手中的酒杯接过来,放在茶几上。
  电脑里的的片子放到尽头,寂静室内除去风扇就只有玻璃和玻璃摩擦,“咯”的一声轻响。

  旧欢如梦

  自打这夜,他们便走得近了。
  所谓的近,也只是十天半月偶尔一同吃饭,往往是一大帮人的消遣娱乐。
  想来因为褚颖川身边的女人实在太多,所以也就没有人得空传三月和褚颍川什么。三月和范红调换回夜场,日子仍旧在奔波里一片死水般的寂静。倒是从来没有遇见过卫燎,后来不动声色的探了探,才知道,他的公司和居所都在另一个城市。
  也好……也好……
  三月就放松了心情,和小陈走的更加近。她终究再没有可以投奔的人,而在孩子气的温和微笑里,过去都变得影影绰绰,一点一点变淡。
  这天三月刚进海上花,还没来得及换上工装,就被吧台后的小陈笑着叫住:“三月!”
  “嗯?”
  随着三月的疑问,小陈推过来一个饭盒,有些窘迫的说:“你还没吃饭吧?”
  酒吧的灯光深深的蓝色,一盏一盏缓缓展开,犹如幽蓝海水步步进逼而来。三月呼吸窒住,微微眯起眼,不期然想起那种微微发窘却又故作无事的样子,依稀记得在另一个人身上见过。
  她慢慢低下头,眼前蛋黄粽子,一并四个放置在白色塑料的饭盒里。这种蛋黄腊肉粽子每个需要五元钱,蛋黄大腊肉又没有肥肉,也没有一点甜味,很合三月这个北方人的口味。她也只是顺口说过一次,也难为他竟能记住。D城只有一个超市有卖,小陈从他的学校过去,要倒三遍车,然后又折回来海上花,怎么也得一个半小时的车程……
  看三月发愣,小陈又开口说:“十一时我们去海边看国庆烟火吧……”尾音有点不肯定和犹疑。
  “好啊……”三月扒开粽子尝了一口,小声的说:“嗯……很好吃……”
  抬头时看见小陈笑的眉眼都开了花一般,莫名的被他快乐所感染,她身子不由自主的往前微倾,踮起脚双手撑住吧台,还沾着一点糯米的唇,从他的唇上擦过。
  小陈顿时愣在了那里。
  她转脸跑开,唇边不由自主的泛起笑。
  刚到更衣室,不想被满头大汗的经理一把抓住:“姑奶奶,百加得,可找到你了,快点来吧!”
  三月一惊:“哎?经理我还没换衣服呢!”
  “先来吧!”
  三月挣脱不开,被抓着绕了大半个场子,却是vip包房的门口,心一颤,还没来得及觉察什么,就被推进去。耳边听经理拖长了尾声,还带着颤音说:“褚少,人来了!”
  三月想,要是他做了妈妈桑,怕也不比宝宝逊色。嗤的笑出声时,被扯个趔趄,撞进那人的怀里。
  “笑什么。”
  褚颖川靠在门侧的墙上,想来是在等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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