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程岭不语,过一会反问:〃你可记得那小女孩的样子?〃
郭海珊点点头,〃大眼睛,小面孔,一半华人血统。〃
〃我也不能忘记,如果只能帮一个,我情愿帮她。〃
〃我去办。〃
〃海珊——〃
他笑着回头,〃什么事?〃
〃一切都靠你了。〃
郭海珊点点头。
晚上,在大宅的书房里,郭仕宏坐在近炉火处。
他说:〃今年没下雪。〃
郭海珊答:〃是。〃
郭仕宏又说:〃她失去自己的孩子,心灵渴望有个寄托,也是人之常情,只是领养牵涉到财产承继问题,不知她有无考虑清楚。〃
〃我猜她不会考虑到那么远。〃
郭仕宏笑,〃年轻就是这点好,过一天算一天,随心所欲。〃
郭海珊唯唯诺诺。
郭仕宏问:〃她为什么不亲口同我讲?〃
郭海珊把程岭意思说一遍。
郭仕宏定点头,〃她倒想得很周全,海珊,你且把那孩子带到这里,我们慢慢再作商量。〃
〃是。〃郭海珊总算松口气。
他自小跟在这位叔父身边,有个原因,他生母失宠,他也被父亲打人冷宫,连吃年夜饭也不唤他,郭仕宏看不过眼,打救他,叫他跟在身边当差,才有今日重见天日的局面,他反而同生父那一房生疏,只听郭仕宏命令,他心甘情愿帮郭仕宏打点这种琐事。
第七章
过两日那小孩被带出来了。
程岭问:〃人呢?〃
〃在儿童医院。〃
〃她有病?我去看看。〃
看到莉莉,不说程岭根本不认得她。
那孩子瘦了许多,脸上有癣癞,头发被剪短,左眼肿起,手臂上有明显化脓伤口。
医生说她患有痢疾与寄生虫。
但是小孩神情还镇定,见到程岭十分高兴。
程岭温柔问她:〃你记得我吗?〃
小莉莉点点头,〃你是那善心的太太,我知道你会来找我。〃
程岭叹口气,〃以后你就同我一起生活可好?〃
莉莉颔首。
〃治好了病,你就跟我回家。〃
〃可是,〃她问:〃我的母亲呢?〃
程岭不知如何回答。
莉莉轻轻说:〃她已经不在人世间了是不是?〃
程岭点点头。
莉莉不语,也不哭,低下了头承认这是事实。
连郭海珊都觉得不忍,别转了头。
莉莉稍后问:〃太太,以后我该叫你什么?〃
程岭答:〃你叫我妈妈。〃
那孩子呼出一口气,抱住程岭,头埋在她怀中,〃妈妈。〃
是,妈妈。
程岭发誓会做一个最好的养母,正像她的养母一样。
自医院出来,郭海珊轻轻说她:〃那孩子有传染病。〃
程岭陪笑,〃你看我,欢喜得浑忘细菌。〃
郭海珊不语,看样子她的热忱不是三两天会得减退。
程岭忙碌起来,不但要安置莉莉,且要替弟妹准备房间,整日兴奋地打点这个处理那个,黄昏仍与郭仕宏玩扑克,老是输。
她叹气,〃牌听你的话。〃
郭仕宏呵呵笑,他喜欢看到程岭这样开心。
程岭要到这个时候才胖出来,脸上也有了艳光,因感英语不足,找到老师补习,在不正常的环境里,她尽量过着正常的生活,那种极端的努力感动了郭仕宏。
莉莉自医院领回来的时候,前后判若二人,皮肤外伤痊愈,换上新衣服,又有笑容,比一般同龄孩子乖巧,叫妈妈后一动不动坐着。
郭仕宏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莉莉。〃
〃是中国人,总得有中国名字,你姓郭,叫郭念芳好了。〃
程岭很感激郭仕宏,因而笑问:〃念芳,芳是谁?〃
郭仕宏也不隐瞒,〃芳是郭岱芳,我的表姐,比我大一岁。〃
程岭笑问:〃她人呢,她在此地吗?〃
郭仕宏说:〃不,她十九岁那年已经去世。〃
〃呵,太不幸了。〃
郭仕宏忽然问:〃你可听过辛亥革命?〃
〃当然有。〃
〃郭岱芳是其中一位革命志士。〃
程岭不出声。
郭仕宏忽然疲倦了,扬扬手,不愿多说,到楼上休息。
到晚上他才下来吃饭。
屋内十分清静,完全不像有孩子存在,郭仕宏笑说:〃那孩子比一只猫还静。〃
程岭笑。
〃你同她都没有声响。〃
〃妹妹来了就不一样,妹妹大声。〃
〃念芳同你一样,全无正式出生证明,据医生断定,她年约六岁,我会重新替她做有关文件。〃
程岭忽然说:〃那位岱芳表姐,同你是青梅竹马吧。〃
郭仕宏答:〃是,我爱慕她。〃
〃她一定是位女中豪杰。〃
〃结果杀身成仁。〃郭仕宏无限感慨。
程岭说:〃真是每个人都有伤心事。〃
〃你呢,你最伤心是什么?〃
程岭低声说:〃永远寄人篱下,养母对我虽好,可是又天不假年,我一直流离失所。〃
谁知郭仕宏说:〃明天海珊带你去签个宇,这幢房子便属于你,有个自己的窝,就不会有那种流离的坏感觉了。〃程岭微笑,那天晚上,她拿到三只红心二,当郭仕宏吆喝说:〃一对四一对八〃的时候,她不动声色覆上牌。
像她那样环境,输与赢已经没多大相干。
郭仕宏的脾气也只有程岭知道。
一日他召了手下来开会,自上午九时到两点半还没散,也没吩咐拿食物饮料进书房。
终于阿茜前来报告:〃门缝塞了这张条子出来。〃
程岭打开一看;上面潦草地写着:〃请叫他吃饭〃,字迹属于郭海珊。
程岭嗤一声笑。
她定到书房门前,轻轻叩两下,推开一条缝子。
里边的郭仕宏暴喝一声:〃什么人!〃
程岭不动声色,也不进去,在门缝外劝说;〃好吃饭了,快三点啦。〃
郭仕宏听得这把声音,一帖葫,马上轻化,过半晌,他清清喉咙,〃就来了。〃
救了那班又饿又渴又得听教训的手足。
郭仕宏在程岭处逗留的时间越来越长。
程岭习惯早起,每朝与女儿在花园剪花插瓶,稍后,莉莉由车夫送到学校去,程岭总觉得念芳是她的影子。
这孩子把内心世界隐藏得非常好,独自在房里玩洋娃娃,好几个小时无声无色,程岭推开房门,她才转过头来,满脸笑容,叫声妈妈。
像煞了程岭幼时,她们都是存心来做人的。
程霄与程雯抵达温埠那日,程岭并没有去接飞机。
那日一早,郭仕宏同地说:〃今日你陪我到医院,叫海珊早些来。〃
程岭称是。
过一会他又想起来,〃弟妹可是今天来?〃
程岭笑道:〃已安排人去接了。〃
郭仕宏唔地一声。
他们一个上午都耽在医院里。
这是程岭第一次得知郭仕宏的病情。
郭海珊低声道:〃你知道了也好,心里有个准备。〃
郭仕宏患末期肺癌。
医生说:〃一年多来坏细胞都结集这几个地方,不是扩散,也不会痊愈,手术没有多大作用,病人在将来的日子最好舒泰地度过。〃
程岭抬起头来,她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
医生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轻轻回答:〃半年、一年。〃
程岭低下头。
〃我们会密切注意他的情况,尽量不叫他痛苦。〃
她到病房服侍郭仕宏穿回衣服。
郭仕宏在她脸上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他边穿外套边问:〃医生可是说我活不久了?〃
程岭淡淡答:〃凡人上午都不知道下午的事。〃
郭海珊钦佩到五体投地,他愿意跟她学习这一份轻描淡写。
回到家,车子还没驶进车房,就见到一个人影箭似射出来。
〃姐姐,姐姐!〃
程岭笑着下车,与程雯紧紧拥抱,这程雯,长高了一个头不止,手大、脚大,身上的毛衣短了一截。
程雯痛哭起来。
程岭只是说:〃又笑又哭,多丑。〃
这一下子屋里当场热闹起来,阿茜早有先见之明,已到大宅去借来帮工一名。
郭仕宏并不嫌烦,他独自坐在一角看程氏姐妹欢聚。
一个人最要紧自得其乐,看程岭就知道了,她的弟妹女儿统在此,没有一人与她有真正血缘关系,可是管它呢,她不知多高兴,索性弄假成真,好好享受亲情。
不应计较时何用计较。
程岭叫弟妹称郭仕宏为郭先生。
程雯把姐姐拉到一角,有话要说。
程岭也趁机看仔细妹妹,只见一脸倔强之色,皮肤晒得黝黑,十分健康,顿时放下心来。
她问:〃郭先生是谁,是姐夫吗?我记得结婚照片里不是他。〃
程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