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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青看着珍珠,它的眼睛里闪烁着委屈和小小的理直气壮,这根本就和自己的女儿一副德行。越看越生气,索性走开。
繁老师深沉浑厚的声音从厨房里传来,“准备开饭~~”
对于繁艾来说,现在这个家基本上意味着压迫。
好在,繁老师偶尔给她关于精神上的安慰,还有,一顿香喷喷的晚餐。
吃完饭,肖老师出去散步,繁艾楞楞地发呆,她敏感的神经关于她的举动所做的唯一反馈就是,她分明故意躲着她。
心情开始低落,所以,才常常不敢回家。
繁盛洗完碗,再用洗手液把手洗干净,拉着女儿聊天。
“在你妈的眼里,你和珍珠没什么区别。因为一向太乖巧,所以,她并不能拿出对待学生的耐心来应付你。”他轻轻拍了拍女儿的背,明白她突如其来的低落。
“爸,那你呢?”繁艾想这世上,也许再也没有比她的繁老师更宽大的胸怀了,容忍肖老师的近三十年的“专制”,烧饭,洗碗,包揽家务,还要偶尔充当家庭润滑剂,在她看来,勉强胜任已经很不错,可是,他竟然乐此不疲。
“你也是珍珠,偶尔粘人,偶尔犯错。”繁盛笑笑。
犯错,犯错,那怎么会是个错误?
“子煊现在怎么样?好久没来了。”说到这个女婿,再看看眼前的繁艾,一个沉,一个闷,偶尔也会担心。
“早晨去了日本,一周后回来。”繁艾再抱起珍珠,看看时间,也不早了。
繁盛给她开门,“路上小心点。”
“恩。”
破爱仰起头来,看着一天空的星子,纷繁,无序。不知道,他此刻在做什么?是不是也像她一样正仰起头来?
珍珠在她怀里抬起头来,她拍了拍它圆圆的屁股,“珍珠,我们回家。”
第七章
他记得那是冬天,很冷,那天的天气很糟糕,阴霾,晦涩。光滑坚硬的玻璃窗上死死攀附着尘埃,他站在尘埃之外,隔着玻璃窗俯瞰,二十四楼,很高,只是偏偏看见那把被撑开的红色雨伞。
她就站在伞下,努力地仰着头,伞架在肩膀上。其实,这么高,这么远,他根本看不见。
她的鼻尖有点红,眼睑边缘有些湿润,嘴唇被自己咬得发白。当然,这么高,这么远,他同样看不见。
有雪飘下来,那大概是那年的第一场雪,疏疏寥寥的,难怪她撑着伞。
然后,她别过了脸,撑高了伞,把另一只冻得冰凉的手塞进了外套的口袋里,低下头,举起脚步,朝前走。
同样,这么高,这么远,他怎么可能看得到?只是依稀一个红色的小点,移动着,慢慢地。
等到自己冲下去,却再也看不见她的那把红雨伞,大概是凝聚了她手心里所有的能量,强行汇入了人流。
他站在原地,呼出一口气,白色的烟雾之后,有人在他的背后叫他的名字,带着淡淡鼻音。回头,终于看见她红红的鼻尖,湿润的眼睑,发白的嘴唇,对着他笑。
然后他听见她的声音,说,“喂,我好象怀孕了。”
突然,有人推了推他。
“总经理,是回公司,还是……”
“回家。”他睁开眼睛,好象做了一个长长的梦。看时间,晚上八点。
和东京的时差足足有一个小时,看来,他用这偷渡回来的一小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太真实,像一个很久以前的记忆。
他打开门,房间里被寂静所笼罩,他突然没由来的感到寂寞,和一点点的失落。最近这种感觉常常偷袭他,很无奈。
还没来得及开灯,脚边就有一个毛茸茸的东西凑过来,他缩回脚,打开灯,竟然是一只小狗,边摇尾巴,边振振有辞地哼唧。
沙发上,它的主人正在熟睡。
潘子煊走过去,地上被铺了很大面积的报纸,有动物的粪便,他摇摇头,看来,这大概是这小东西的杰作。
“繁艾?”他叫她的名字,想问问她怎么这么晚还在这里。她皱着眉,似乎睡得并不舒坦,却不愿意醒来。
他卷起袖子,决定暂时不打扰她,打算清理了地上的报纸。小狗晃着尾巴,跑前跑后,丝毫没有任何负罪感。
再走近了沙发,试图叫醒她,却未果。他伏下身来,打横抱起她,似乎又轻了。
繁艾感觉轻飘飘的,却塌实,有另一股温度的靠近,迷糊地睁眼,这个角度只能看见他紧抿的唇角。
“子煊?你回来了…”眼皮太沉,支撑不了因为他的回来,而产生的所有雀跃。勉强再睁开眼,这次看见他的侧脸,深刻如雕塑。
“恩,累了就睡吧。”他把她抱进卧室,放在床上,盖上薄被。
显然这里比刚刚的沙发要舒服很多,她让自己的身体找到一个最佳位置,任凭思维涣散,闭上眼睛。
潘子煊看着她的睡脸,看似安稳塌实,实际上,她只是一只缺乏安全的小动物,只要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就能将她脸上所有的沉稳捣碎。
关上灯,再轻轻掩上门,他想他需要一杯咖啡,因为累,却不想睡,反而想起很多很多,其实,这一切并不复杂,仅仅是个意外。
第八章
这种感觉真的非常糟糕,不知道时间,不知道自己身处哪里,更不知道睁开眼睛会看见什么。
意外就从这里开始。
隐约有哭声,想放肆,大概是委屈,却又在竭力地克制,便成了抽泣。
有刺眼的光线,他下意识的用手蒙在眼上,再强忍着不适睁开眼睛,头很疼,这个陌生的房间光线充足,气味明显污浊。
哭声还在继续,他完全找不到方向,环顾四周,不见人影。
他躺着,怔了半天,直到冷空气慢慢冷却了他的体温,一阵凉意,这才惊觉自己竟全身赤裸,再看床单凌乱,地板上衣物随意铺了一地。
哭声仍然继续,隐约觉得昨夜似乎发生了什么。
下床,打算拾起衣服套上,却不经意地看见床边蹲坐着一团小小的人影,用被子裹住自己的身体。
他学着那团人影的姿势,蹲下来,对上一双眼,湿润,而怔忪,很红,似乎哭了很久。而且,肩膀仍然在耸动,不打算就此停住。
“你,你,你……”人影从被子里抽出自己的一只手,指着他的鼻子,却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宿醉,赤裸,散落一地的衣物,哭声,裹着被子的女人……
他大概只知道,她伸出的手指抵在他的鼻子上,意味着指责。
近午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斜斜地折射进房间,途经尘埃,干燥而细微,再落在她的脸上,有几缕头发因为眼泪粘在嘴角,她的皮肤,几近透明。
她突然把光裸的手臂缩回被子里,一脸防备,盯着他。
对视。他读出她的眼中所有的懊恼。
他站起身来,捡起自己的衣服,套上。
看来,昨夜上演了一出兵荒马乱地荒唐戏码,而且,很显然,在她面前,他理所当然地被贴上肇事者的标签。
女人扭过头来,看他穿上衣服,再紧紧身上的被子。
他走近她,再次蹲下来,“昨晚……”
她停止抽泣,忽然开始打嗝,不说话,使劲摇头。
“你很难过?”“肇事者”有些好奇,强忍着头痛问。
“……”女人很懊悔,使劲点头。
他想他一定是全世界六十六亿人口中,唯一一个经历如此诡异一夜情的男人。眼前这个女人,一脸“受害者”的表情。好在,他的责任心并没有胡乱泛滥,毕竟,大家都是成年人,况且,一切仅仅是个意外,如果可以控制,他情愿彻底清空。
只是这哭声,究竟意味着什么,他连思考的能力都没有。他只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和一个人说了很多的话,紧接着,一片空白。
大概是所有意志和自控都被酒精给偷走了。
那么眼前这个哭得委屈懊恼的女人,昨晚又被偷走了什么?
第九章
他在黑暗里沿着记忆的甬道往前走,两旁是早已经无暇回顾的过去。身后,耳边的哭声在脚下渐渐被隐去,只记得那团影,经过十月的煦阳投射在墙壁上,却很模糊。
向前,有白光,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为什么他总是被催促?现在,他只想停下来,继续这个锐化记忆的过程,可是,时间却不允许。
“子煊?”有人轻轻推了推他。
他醒来,眼前还是梦里的那张脸,恍然,三年前,再三年后。
“我以为你在做噩梦,所以才叫醒你。”繁艾解释。
“只是做了一个梦而已,不是噩梦。”他坐起身来,看着她,不像刚刚起床的样子。最近他常常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