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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向小妍,看见她那样的眼神,心下忽然一震——他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他、他居然对小妍的父亲动手了么?
他闭上眼睛,长长叹了一口气,手指松了开来。心冷如灰。
罢了,罢了……那便是这样吧!
耳边忽然有风声,他知道那是薛节度使暴怒之下再次出手,他忽然间有了不顾一切的自暴自弃,居然不想再避开也不想出手阻挡。
“走吧。”陡然间,他只觉得身子重心一倾,有人用力将他从窗口推了开去。那是小妍的声音,片刻之间在他怀里轻轻道,“走吧。”
然后,她扑过来,用力将他推了出去。
卫怀冰在半空中一个翻身,从二楼的窗口轻轻落在院子里。秋风瑟瑟的吹过来,带来西子湖上桂花的香味,隐约还能听见若有若无的潮水声——该是秋潮有讯,今日又到了罢?
从相识到今日,竟然不过短短七个月的时间。七个月的时间,便是一个传奇上演与落幕的过程——他一开始就该知道那不过是一场传奇,她那样的女孩子自小受过的教导与复杂环境的束缚,做出的决定也非他能够了解。
一切,只是浮世中一场幻梦而已?——
“荷叶生时春恨生,荷叶枯时秋恨成。
“深知身在情长在,怅望江头江水声。”
看见女儿扑了过去推开那个人,节度使的剑立刻往回收,然而还是来不及,在女儿背后拖出一道深深的划痕,血如同泉水般涌出来,染红她单薄的后背。
“不要脸的丫头!败坏家风……我、我杀了你算了!”父亲气急了,提着剑狠狠的说,然而看见满身是血的女儿,样子虽然狠厉,语气却渐渐弱了下去。
她在阁楼上,听着他渐行渐远时吟的那首诗,忽然间她挣扎着跪了下去:“父亲,事到如今进宫的事情是不成了,女儿也不想为您丢脸——如今阿妍截发明志,求您让我出家修道去吧!”
黯淡的月光下,她的眼色飘忽,空灵的不沾一丝人间烟火气。
――他们的交手完全没有留一丝余地。
再一次将凝碧剑震开的时候,卫庄感觉到了她内息不继的迹象。毕竟只是几年前开始习武,禀赋再高也无法弥补根基的薄弱。
一开始,仗着剑法的精妙和身形的轻灵,华璎游走四方,凝碧剑仿佛一片光幕洒落下来,罩住了紫衣的卫二公子。
卫庄身形却不大移动,只是见招拆招,一一将她的攻击化解开来——有几次因为对方的剑法实在太快,迭遇险情。
然而,时间一长,所有留在望湖楼里观战的风神会和白云宫子弟,都看出了华璎渐落下风。本来是来去瞬忽如风、一沾即走、一击即退的身形渐渐地有些停滞。
卫庄离得近,看见她掠过来时、已经有些气息平匍。
秋雨里,她一身素衣道服,眸子空灵素净,回剑举袖之间风姿无双——他蓦然轻轻叹了口气:一直以来,最让他倾慕的,便是她这脂粉不施、仙女般的灵气。
她一直是那样的从容而冷静,进退之间永远有自己的主意,旁人、即使如他也无法置最喙一分……那末,为何他反而不能如此彻底的冷静?
无论如何,青鸾花,他是一定要拿到手的。
在看见她再一次单足一点飞檐、回身而来时,紫衣公子长长吸了一口气,眼神陡然雪亮。清啸一声,忽然足下加力、迎了上去。
双剑再次交击的时候,照例双双荡开。在交错而过的瞬间,冒着被剑气伤到的危险,卫庄忽然出手,伸指,拇指扣住食、中、无名三指,犹如拨弦一般连续弹出,“铮铮铮”三指弹在华璎手中的凝碧剑脊上。
惊神指!
望湖楼上,风神会的子弟们齐齐脱口低呼。他们终于看见了传说中二当家的剑指双绝。
所谓的“惊神一剑”,并不是单纯的剑技而已。然而,仅仅靠着手中的流光剑,卫二公子之名便已经震动江湖,很多时候根本用不着左手的弹指轮回。
华璎虽然江湖经验少,但是她极聪颖,七年前见过卫庄的剑法,即使几年后再战心中也一一清晰如明镜。然而此刻他蓦然的出指,在她看来却是完全的茫然一片。
一时来不及退开,惊神三指便全部弹到了实处。每弹一指,凝碧剑就往后荡开一尺。华璎只觉得剑身上有内力如同怒潮般汹涌而来,一浪接着一浪,丝毫没有她调息的余地。她唯一能做的,就是紧紧握着掌中的剑,不然它脱手落地。
然而,她的身形却被这股大力扯得往后踉跄了几步,内息一个不顺,足下一滑,几乎从望湖楼的檐角摔落下去。
在华璎手中长剑荡开,立足不稳空门暂现的时候,卫庄毫不迟疑的转过剑锋,一招流光飞舞,漫天的剑光中,长剑斜斜削近她的颈侧,犹如流星闪电。
“小心!”在望湖楼内,连一直沉默着观看对决的掌门师姐华清,都惊惧的脱口而出。其余的几个师妹被两人之间令人眼花缭乱的招式看呆了,居然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
华璎踉跄退后,足尖点住了檐角的滴水瓦当,才稳住了身形。然而回头之间,已经看见那柄熟悉的古朴长剑直削向她的颈部,剑光背后,紫衣银带的人眼光犀利冷漠犹如冰雪。忽然间,她心里有一种苍凉而恍惚的感觉,隐隐约约的,她笑了一下。
他果然比她想象中更加厉害啊。好快的一剑……已经来不及招架了。
毕竟缺乏对战的经验,生死之间,白云宫女弟子居然忘了如何连封带打的回击,只是闭了眼睛,尽力的将凝碧剑往面前一横——然而,她也知道,已经是来不及了。
在秋雨咽咽的西子湖上,被逼到屋角挑檐上的年轻女冠脸色苍白,如一只白羽的鹤,折翅欲坠,却犹自带着清冷的傲意。
并无哀怜,也无绝望。她的修为,竟然心静如水一至与此?
然而,在她回首之间,手中的剑大幅度的振荡来去,袖袍飞舞,不期然间,竟有一片单薄的纸片从袖中飘落。
很普通的一张素白信笺,上面依稀有一行墨迹。外面的雨丝方下得浓密,那小小的纸片一经飘出就逃不开网下来的雨点,在空气中方才一个转折,转瞬间已经被打湿了,洇开了深深浅浅的墨迹。
然而,在纸片飘落的轨迹滑过眼前时,他还是看见了——
“怅卧新春白跲衣,白门寥落意多违。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那样一首他一瞄开头、就能熟极而流的律诗,就从她那一袭素净的道袍中飘落。仿佛被人当胸一剑刺中,卫二公子的脸瞬间苍白。
李义山的《春雨》……李义山的《春雨》?
电光火石的恍惚,他记起了七年前那个下着雨的春夜。
那时他与她刚刚邂逅不久,情深如海,恨不能时时刻刻都相伴相陪。
然而那夜他偷偷来看她时,却见得她家里灯火通明宾客满门——原来是淮南节度使薛昭义的连襟、朝中户部侍郎田端方来访。
楚妍被母亲唤去作陪,一起招呼前来的田家女眷,不得脱身。好容易觑了个空儿,起身去窗下倒茶,她推开窗,如所想的看见了他。
紫衣银剑的他站在蒙蒙的春雨中,一直凝望这个灯火不灭的红楼,也不知站了多长的时间——似乎是连心都等得冷了,才看见她从窗口望过来。
那窗、那雨,无形无迹,却仿佛空气中看不见的栅栏,阻断了他们相互凝望的视线。
透过细雨看过去,她的眼光也是悒郁的。这样的小年纪、便有这样的目光……她的不快乐反而让他感到莫名的内疚,他只有远远的对她微微笑了笑,然后孤身飘然归去。
红楼隔雨相望冷,珠箔飘灯独自归。
他知道,在那一刹那,他们一定同时想起了李义山那一句诗——虽然下一次相见时,他们谁都没有说起。
―――七年后,在剑气纵横之间,他看见那一张信笺轻轻滑落,恍然如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