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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这一招躲过不少责难,在还算是平顺的二十七年岁月里。
「妳要不要顺便包一份奠仪上炷香,好忏悔妳的无心之过。」还下回咧,待会儿他就找木匠修一道篱笆围起来,上面注明狗与冬天不得进入。
「如果院长认为有些需要的话,我应该在挽联上写『英年早逝』还是『驾鹤西归』呢?」总不能用「痛失英才」来形容吧!
「妳……」用鼻孔喷气的老院长拿她没辙的舒了神情,「妳喔!就是太沉稳、太有主见了,一点也不像当年令人疼惜的小女孩。」
「我长大了,院长。」人不可能一直留在过去,她会成长。
「我知道,而且长成一个顽固成性、独立自主的都会女性,兼具迷死人的知性美。」他万分遗憾的说道。
但她的改变一点也没出他意料之外,冬天从小就是个自主性很强的小孩,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勇往直前,不管前方有多少险阻。
「院长,你这是在抱怨吗?」看来她有不少得改进的地方。
例如让自己丑一点。
身高逼近一七五的冬天有一副模特儿的身材,秾纤合度不过分痴肥也不致骨瘦如柴,五官立体十分深邃,拥有原住民血统,是个令人眼睛一亮的标准美女。
她的母亲是阿美族的分部公主,在当年民风闭塞的年代,非要嫁给一位居无定所的平地男子,所以她被逐出部落而跟着心爱男子四海为家。
一开始生活还算美满,接连生了两个女儿为两人的世界带来新生气,不算富裕的小家庭过得和乐融融,他们甚至为了女儿的将来而买屋置产,不再东奔西跑的定居在大城市里。
可好景不长,冬天的母亲在她十岁那年因脑血管疾病而病逝医院,之前进进出出的医疗长达一年之久。
三年后她的父亲也因山难过世,留下分别十三、十六岁两个女儿为他处理后事,房贷和丧葬费用逼得她们想辍学把自己卖了。
幸好医院里的医护人员及时伸出援手,不但捐出平时所得还为她们募款,让她们得以顺利安葬父亲和继续升学,不必为一时的生活而忧心。
更甚者,当年的主任,现今的院长一口允诺助学资助,不管姊妹俩想念哪一所学校他都无条件赞助,直到她们念到不想念为止。
为了感念院长的栽培之恩,以及所有医护人员的爱心,身为大姊的冬雪毅然决然的投入救人行列,从事第一线的救护工作。
而她则刚走向摄影的路子,承继父亲的遗愿为永恒留下纪录,在国际间小有名气,开过几次反应热烈的摄影展。
「是呀!我是在抱怨妳怎么不肯当我的儿媳妇,好让我这个老头子在死前也能享受含饴弄孙之乐。」他假意的埋怨着,实则欣赏她满身朝气的生命力。
冬天笑了笑的换上新底片,不受影响。「你晓得我不适合当任何人的妻子,我太好动了,无法长时间待在同一个地方。」
那会逼疯她的,她有吉普赛人的灵魂,热爱自由。
「人是会改变的,就看妳愿不愿意。」事在人为,天下没有办不到的事。
她沉稳的飘动着一丝促狭。「那也得找『对』那个人呀!不相扣的灵魂只会造成一桩悲剧。」
「什么悲剧?妳这孩子说的真不象话!我家兰生有什么不好?他绝对是顾家爱妻的新好男人。」这点他敢打包票。
「可我不是居家型的好女人,只会让所有好男人变怨夫,你不妨考虑那个在走廊上大呼小叫的娴良护理长。」姊姊才是适当的人眩
宜室宜家,温良谦恭,渴望安定和家庭,乐于为高龄化的人口尽一份心力努力生产,十个八个她都没问题,是老人家眼中最完美的小媳妇。
尤其是她没有娘家,夫妻俩若是吵架也不会有人为她出头,爱怎么欺负都成。
失笑的蔺院长微喟了一声。「说来说去,妳是为了冬雪那丫头才拒绝我儿子,是不是?」
这对姊妹呀!个性实在相差太多了,一个外放,一个内敛,一个对世界充满光明面,一个对人性抱持悲观心态,但两人都是好孩子。
「是或不是都让你老给说了,我还能说些什么呢!」她喜欢蔺医生的为人,但不会嫁给他。
如风的她是不能给任何人幸福的,除非她遇到一座高不可攀的山。
「妳也老大不小了,该为将来打算打算,千万别顾着姊妹情深而放弃自己的车福,人生有很多错过是不必要的。」把握当下才是聪明的作法。
「但是若会伤害自己最亲爱的人,我宁可错过。姊姊为我所做的牺牲,我一辈子也不会忘记。」姊姊必须幸福她才能安心。
十年前要不是因为她,姊姊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也不致告吹,让论及婚姻的男方家属大力抨击,不愿家里多个吃闲饭的拖油瓶。
姊姊嘴上不说苦,强颜欢笑的一边打工一边抚养她,不让她受委屈的尽量满足她对摄影的狂热,让她无后顾之忧的拥有今天的成就。
但是为情所困的姊姊却独自落泪,一人承担所有的负荷黯然神伤,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变得不成人样。
好不容易姊姊走出情伤,重新面对新的感情,身为受惠最多的她,怎能让姊姊再心碎一次?曾受过重创的心,想必难再承受打击。
别说她对蔺大哥无男女间的感情,就算有一丝丝好感她也会自动打折。
有人说她对感情一事太冷漠了,永远是事不关己的置身事外,以冷静的分析去看待情长情短,绝不让自己感情用事的失去控制。
不过她总是笑着说时候未到,若真遇到一个能引起她和摄影一般热爱的男人,相信她纵有一双羽翼也飞不远,迟早会回到她认定的最后归处。
「妳这傻女孩呵!感情的事又怎能说让就让。我们家兰生也是傻小子一个,执着得很。」不然不会一等七年仍未改其意。
三个孩子三份心都让他心疼,真不希望有人受伤。
冬天将相机带子卷好缠在臂上,口气稳健的一笑。「院长,你担太多心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就怕我眼睛一闭,连孙子都没得抱就蒙主宠召,到时妳会后悔让我走得不瞑目。」现在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看见这些孩子都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不会的,你瞧他们不是挺配的,男温雅女娴淑,多像一幅美丽的图画。」为了让他们走得更近,她不得不离开,一个城市又一个城市的寻找心目中的彩虹。
顺着她视线看去,一对谈笑风生的男女由远走近,两人的脸上都散发轻柔的笑靥,看来和谐又融洽得像对相知相惜的伴侣,为了共同的理念而携手将来。
说实在话,若非知晓其中错综复杂的内情,优雅温尔的外科医生和气质典雅的护理长确实是令人羡慕的绝配,可惜这世上有太多的意外。
「丫头,妳就不再考虑考虑吗?」命里有时终需有,命里无时莫强求。这道理他懂。
可是没几人做得到。
摇了摇头,冬天看着饮蜜饱足的瓢虫飞向天空。「我的路还很远,在看不见尽头的彼方。」
她的心,很大。
而梦想非常遥远,远到她不确定能有到达的一天。
幸福呀!真的很难,到哪里寻找呢?
「冬天,妳给我站住,今天要不说清楚,我就把妳的破相机送到博物馆。妳到底几时才能停下来不再流浪,一年、两年,还是像爸一样摔下山谷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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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雪的吼声有着很多的害怕,她不敢让其它人知道她多担心妹妹的安危,生怕造成妹妹的负担而恍惚终日,一不小心就难以弥补。
从小到大,她就被赋予长姊的责任,过马路要牵着妹妹的手,有好东西要分给妹妹吃,玩具要一起玩不能独占,妹妹哭的时候要哄她。
曾几何时那个绑着两条缎带发辫的小妹妹不见了,身子倏地抽长比她更像个姊姊,不需要她护着、哄着的活出自己,一步一步走出她的世界。
她知道姊妹情是不会断绝,而且会一直延续到她们其中一人的生命走到尽头。
父母的早逝让她十分不安,好象她身边的人会不断的从身边走开,只剩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在世上,没人能在她空虚寂寞的时候,给她温暖的拥抱。
照理来说,在医院工作的她更该看破生死,来来去去的病人川流不息,有当场死亡的,有拖上一段时间才宣告不治,也有因癌症末期在安宁病房等死,每天她一睁开眼必须面对的,就是生与死。
可是她始终冲不破死亡的阴影,总悲观的认为,人终有一天会死,只是早晚的问题。
因为她父母死时,她都是唯一在场的人,母亲的遗体还有人帮忙处理,像清洗、上妆、穿衣服等,她只要在一旁看着就好,仅觉得母亲睡得很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