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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萎顿,心中不禁暗自佩服她伪装之术,点头说:“我记住了。姐姐多加调养歇息,我改日再来向姐姐请安。”
她身旁的侍女凝翠向我福了一福,谦恭说道:“奴婢恭送谢妃娘娘。”
我转身再一次经过外殿时,见徐士茂仍是刚才那副不知是专注还是出神的茫然表情,心中微觉诧异,不禁暗暗生疑,隐隐觉得这位太医与金华宫必定有非同寻常的渊源,一时却说不出疑问从何而来。
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徐士茂蓦然惊觉过来,急忙放下手中药盅,恭敬行礼道:“微臣参见谢妃娘娘。”
我有心试探他与蔡兰曦的关系,问道:“你一直在金华宫内行走侍候,蔡妃姐姐此时状况如何?要不要紧?你不妨如实告诉我,我好回去转告太子殿下,以免他担忧着急。”
徐士茂不敢抬头直视我,轻声答道:“臣奉丁贵嫔娘娘旨意,自诊视出蔡妃娘娘怀有龙脉之时便来东宫侍候,蔡妃娘娘此时虽无大碍,臣未能尽力挽救小皇子,实在罪无可恕。请谢妃娘娘代为禀明太子殿下,罪臣徐士茂无颜再苟留于太医院,恳请辞官归故里。”
我直觉此人颇有担当,亦不念恋权位,对他顿生几分好感,见他因此事惭愧欲辞官而去,出言劝他道:“徐太医既然已尽全力,又何须如此?殿下生性豁达,一定不会因此责怪你。”
徐士茂默然垂头,默默无言。
我步出金华宫门时,一阵簌簌寒风吹过宫院,将他的御医袍服衣襟卷起,他似乎浑然不觉,依然保持着适才的姿势,仿佛仍在自责。
我越发觉得疑惑不解,徐士茂身为太医院尚药典御,如此权位得来不易,他自然不是浪得虚名这辈,怎会看不出蔡兰曦有孕之事本系伪装,竟然如此伤感惭愧?
萧统曾经对我言及蔡兰曦,“我尚且可以借些机会去宫外散心游历,能够寻觅到真心相爱之人,她却永远都不能迈出宫门一步,即使近在咫尺,有些话她永远不会说出口。”
难道金华宫中,藏着众人所不知道的秘密?难道这个秘密与我眼前的这位太医徐士茂有关?
我加快脚步离开金华宫,小璃儿追赶着我,气喘吁吁道:“娘娘等等奴婢啊!娘娘要去何处?”
我向她眨眼微笑,轻轻吐出几个字:“我们去御书房。”
12烟生楼半藏
天空雪花纷纷坠落,如同柳絮轻舞,我带着小璃儿悄悄来到御书房所在的昭文殿外,见殿门与轩窗皆虚掩着,廊檐下侍立的小内侍们身穿夹袄棉袍,将双手笼在袖中取暖,互相低声闲话。
小璃儿不敢近前,在我身后细声急道:“娘娘,此处是太子殿下与诸位大人商议朝政之所,按规矩我们不能来的。”
我微笑示意她不要担心,向殿阁廊檐下看过去,其中一名常常跟随着萧统的小内侍眼尖发现了我们,他匆匆忙忙走下台阶,对我说:“奴才魏雅恭迎娘娘!”
我悄悄问他道:“殿中有朝臣议论政事么?”
魏雅禀道:“今日户部、工部尚书侍郎等大人都一起进宫来觐见太子殿下,此时皆在奏事。”他秉性机灵,环顾我身后见并无其他人等跟随,忙道:“御书房往来的朝臣颇多,外面雪大天寒,奴才恭请娘娘先至偏殿稍候片刻。”
我和小璃儿随他进入昭文殿西侧的偏殿内,见其中陈设着数列楠木书架,藏书不下洋洋万卷,桌案上笔墨纸砚齐备,石雕字画俱全,料想这西殿应是萧统平日读书批阅奏章之所。
数月前我乘夜潜入昭文东殿见萧统,并未发觉此处竟然别有洞天,天下所有的书卷仿佛都集中于此处,书卷散发出淡淡的墨香,我不禁心生仰慕,沿着书架浏览观赏那些藏书。
魏雅亦步步趋跟随着我,指着那些书架道:“娘娘请看,这些书籍皆是殿下读过后细心搜集收藏的珍品。太子殿下自幼聪慧过人,三岁便能念《孝经》、《论语》,五岁遍读《五经》,十岁尽通经义,读书一目十行,过目成诵,吟诗赋词无所不精……”
小璃儿面带惊讶之色环顾四周,说:“奴婢一直跟随着老爷夫人,老爷书房内的书已经很多了,可是若于太子殿下相比较,实在是……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魏雅不禁“扑哧”笑出声,轻言道:“谢侍郎大人虽然亦是好读书之人,若论及天下间遍阅群书,又有几人能及殿下?连素有‘好学’之名的三王爷、七王爷,所读之书恐怕只有殿下的十之五六……”
我随手取下一部经卷翻阅,一阵幽雅的清新淡香霎时扑面而来,是一首古乐府《短歌行》:
“置酒高堂,悲歌临觞。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菽以春晕,兰以秋芳。来日苦短,去日苦长。今我不乐,蟋蟀在房。乐以会兴,悲以别章。岂曰无感,忧为子忘。我酒既旨,我肴既臧。短歌有咏,长夜无荒。”
文字间隙还夹杂着一些眉批注解,我认识那些清秀飘逸字迹正是萧统亲笔所书,注解道:
“列子曰:秦青抚节悲歌。王逸楚辞曰:悲歌,言愁思也。左氏传曰:俟河之清,人寿几何?曹植送应氏诗曰:人寿若朝霜……”
我心中不由暗自佩服萧统才华,他不但将《短歌行》之寓意详细加以解释、检阅批注,且能一一指出典故出处、如数家珍。除了读书数行并下、过目不忘,胸藏万卷读书的太子萧统,世间恐怕再难有如此博闻强记之人。
我凝视那些批注良久,问魏雅道:“殿下阅读每一本书都是如此认真么?”
魏雅答道:“殿下习惯顺手批注,多年积累下来,已经批阅过许多了,只是时常喟叹时间有限,未能尽数阅完所有典籍。”
我脑海中倏地浮现一个念头,对他笑道:“我倒有一个好主意,你日后侍读之时,不妨建议他召集一些门人文士,集中批注诗文歌赋,汇集成一册,让殿下拣择其中精要之处阅读,岂不是迅速得多么?”
魏雅面露喜色,点头说道:“奴才日后一定将娘娘所言转告殿下,殿下若知本是娘娘如此建议,必定会应允……”
我们说话之间,却听见正殿内响起两名臣子争执之声,其中一人话章略高,沉声说道:“……临川王素日作恶多端,殿下此次万万不可姑息养奸,须得从严处置此事方好!否则临川民意难平,那冻饿而死的无数饥民岂非枉送了性命?”
另有一个似乎较为苍老一些,缓缓道:“臣以为不可。临川王系皇上亲侄,便是殿下兄长,殿下若是不计情而处罚之,恐怕将来会遭受朝野讥评,有损殿下声名。”
先前说话的那人道:“王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临川王将皇上与太子殿下自国库中拨出救济灾民过冬的饷银据为已有,导致临川数千流民饥饿而死,可是亲王应为之事?况且临川王之劣迹并非仅此一桩,此前监督修筑三年的浮山堰因何倒塌?黄大人身为工部侍郎,想必比下官更加清楚其中内情!”
那工部侍郎无可辩驳,只道:“浮山堰一事,本是皇上御笔钦点临川王监修,所用建材的确非上等砖石木材,但老臣不得不遵照临川王旨意行事。如今老臣为太子殿下着想,若是因此严加处置临川王,只恐将来会有隐忧。”
我听至此处,虽然不太明白其中因果,却隐约感觉到萧统必定遭遇一件十分棘手之事。
魏雅见我蹙眉,忙低声解释道:“娘娘,临川王萧正德是靖惠王爷嫡出长子,靖惠王爷与皇上本是同胞兄弟,昔日太子殿下未降生之时,皇上与皇后娘娘曾在兰陵宗庙前焚香祭祖过继临川王为子,后来因为丁贵嫔娘娘诞育太子殿下,此事就不了了之了。”
小璃儿心直口快,见殿中并无旁人,说道:“那么,当初若是太子殿下没有出生,这太子之位岂不就是临川王的么?”
魏雅神情大骇,忙摆手示意她住口道:“姑娘万万不可随意提及此话,奴才在太子殿下身边侍候时曾听说过一些传言,道是临川王在外常哀叹宣称自己是‘废太子’,皇上与太子殿下皆未与他计较,太子殿下对临川王向来礼敬有加,皇上赐予临川王的仪仗亦高于诸位嫡亲王爷。”
按照人间规矩礼仪,萧衍与郗皇后在祖庙前过继亲侄萧正德为子,无论他是否系萧衍亲生,以后便永远都是嫡出长子的身份。但是,萧衍称帝嫔妃众多,生下了萧统兄弟八人后,却不想再将帝位传给并非亲生血脉的萧正德。
萧衍赐封萧正德为临川王,对他加以优待,或许正因为心中有愧,萧正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