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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内,朔百香负手立在床前,步云霄同十三猫皆在不远处静静站着。
陶木晴仍有些犹豫,在门外停了片刻才慢慢迈出一步,步云霄抬眸看见她,眼底里神色淡淡的,一如既往,瞧不出有什么异处。记起那日还他的衣袍如今还披在身上,虽说当时他并不在房中,但那张简短的字条应当是读了的罢。
“陶姑娘来了。”朔百香面朝她,微微颔首道,“今日早膳之后我庄中不少下人都染上怪病,连得宿老爷与苏小姐也不曾幸免。我瞧这症状有些貌似中毒之态,故而前来劳烦姑娘一遭。”
陶木晴点点头走过去:“可是食物里有什么不对劲?”
“这个我已派人去查了,想必一会儿会有结果。”
她在床边坐下,床上躺着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人,看穿着打扮应当是个小厮。陶木晴伸手扳过他脸来瞧了瞧,面色发青发紫,嘴唇乌黑,双目翻白,口中有白沫,如此模样不像是琴天城里人的病状,想来不会是同一种毒。
她摸上那人脖颈上的脉,仔细听了半刻,心里头有数。
“谷主。”门外有人求见,端了一小碗的稀粥恭恭敬敬呈上来。
“这是今早厨房里熬的小米粥,谷中不少人皆有食过,方才属下已仔细查过,但凡喝粥之人皆一病不起,想定然是稀粥中不知被何人下了毒。”
朔百香不冷不热地扬手:“知道了,把粥端给陶姑娘瞧瞧。”
“是。”
下面的人亦是小心翼翼把粥碗递给陶木晴,她接过手来,碗上很烫,这粥应当是刚盛的,凑到鼻下嗅了一嗅,她抬头问那人:“这粥是才煮好的?”
那人并不解她何意,顿了一顿,方抱拳弯身,解释道:“庄中的粥一直有人煮,因怕要吃时再现煮恐会耽搁时
间,故而便在锅中温着。”
陶木晴甚是满意地点点头,继而忽将粥碗送至嘴边,想也未想就如此灌入口中……
“陶姑娘!”
“木晴!……”
两个不同的嗓音同时间出口。
桌椅晃动,连得上面也茶壶也被震得叮咚响。
伴随着耳畔一声清清脆脆的瓷碗碎裂之音蓦地响起,关节上传来的闷痛让她眉上不自觉蹙而起。
低头看时,正有人一只手大力地擒住她的手腕,顺着那件玄色的衣袖往上看过去,却对着步云霄那双微微带惊的眸子,眉峰深深的拧紧,薄唇轻抿着,像是想说什么话……
旁边的宿兮亦是担忧不已地望着她,但在瞥见步云霄面上神情之时,一瞬间明白了些什么,心上顿浮起许多复杂来,眸中闪烁不定,最后只默默然移走视线,再未去看他二人。
朔百香皱着眉盯了步云霄少顷,随后一拂袖,转身朝底下人喝道:“还不快收拾?!”
上好的青瓷碗在地上洒了数片,闻得这一声怒斥,那下人骇得手脚哆嗦,赶紧俯身下去收拾。
十三猫就靠在那门上,偏头看着,一脸很有深意的笑,收都收不住的样子。
碗里的粥已被她喝下大半,陶木晴好容易回过味儿来,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们两个:
“你们……这是作甚么?我不过尝尝这粥,又不会死人的。不知道这是什么毒,我又如何配得出解药来呢?”
步云霄仍是没有松口:“粥中有毒,你明知道……若是你也中毒怎生是好?”
“怕什么。”陶木晴不着痕迹地抽手回来,笑道,“我打小是不怕毒的,最厉害不过是闹肚子,没什么要紧的。”
宿兮淡淡出声道:“即使是如此,你也不应这般大意。往后,还是别胡乱吃的为好。”
“哦。”
打碎的碗已被人收拾干净,朔百香往前走了几步,抬眼看着她:“那陶姑娘尝出是什么毒来了么?”
陶木晴自床边站起身来:“拿些纸笔与我,我这便开方子。”
朔百香略一颔首,立即吩咐下去。不多时就有人备上上等纸张与狼毫,在桌面摊开。陶木晴沉吟了一会儿,落笔书写。
少间就拟好了一张方子,朔百香命人拿下去取药,别的话倒没怎么说。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人也就都散了。
*
午后一直将到傍晚,因得陶木晴的那一剂药,
庄子上的人多多少少也就都恢复如常,宿岳同苏七皆转醒过来,自在房中休息。这毒下得并不猛。倒像是知道会有人来解一般。
由于发生此事,朔百香对厨房的饭菜愈加看得严了许多,几时都备有银针试毒。
谷中的下人脚步匆匆,不住从她窗前走过,约摸是在准备些什么东西。
被这中毒一事搞得一阵心烦意乱,陶木晴在屋中坐不住,推门往外面走,漫无目的地在庄子上散步。
不得不说,现下的一切条件证据都指向她师父,若下毒的那个人当真是她师父的话,她该怎么和宿兮他们解释?
万一他寻到这里来,那她又怎么开口为好?
鱼和熊掌无法兼得。要么脱离师门,要么就离开宿兮。但无论哪一样,她都割舍不下。以往她是心心念念着掌门的位置不错,可眼下撇开这个不提,师父对她的确有恩,当年若非是他收留,只怕她早已饿死。
她人可以属于邪派,可心并不邪。她的良心还是热的,做不出这样冷酷无情的抉择。
悠悠转转路过花园时,余光瞥见那丛中静静地立着一把素朴至极的轮椅,他的背影在一地微黄的草叶里显格外的单调。陶木晴愣了一愣,迟疑着要不要上前去叫他,正在原地踯躅不前时,宿兮已然转过身来,见得她在背后也是怔了下,随即微笑道:
“怎么一个人?”
陶木晴摇摇头:“我闲着没事,出来走走……你呢?”发觉他额角的几丝薄汗,不由就有些惊讶。
宿兮含笑道:“我也是没事,方才在园子里练了一会儿武。”
“你练功?”素来只看他出手对付别人时游刃有余,却没见过他练武是什么模样,她一时起了兴致,“练的什么?刀法还是剑法?……嗯,是掌法么?”
“不是。”宿兮摇头笑道,“就是随便练练,招数乱得很,没什么意思的。”
“那也比我好许多,改日你身子大好了,教教我功夫如何?”
“这倒是。”宿兮开口,对这个提议很是赞同,半带着笑,半带着严肃看她,“你的手上功夫着实应好好练练,没得浪费了一身的好轻功,岂非是可惜了?”
这话里尽数不过是训她武功不济,陶木晴低头踢了踢脚下的石子儿,闷闷道:
“我就是随意说说,也没真想要你教的。”
“那可不成……我可当真了。”宿兮扬眉看着她,颇为坚持,“日后我教了你,你不许偷懒耍滑的,留你的功课半刻也不能拖着。”
“还没教就板起脸了啊?”陶木晴退后几步,吓得摆手,“你比学堂里的先生还厉害呢,让你教,我不是要累死?”
宿兮笑着叹了口气。真让他来教,只怕不出几天,两个都懒了散了,哪还管什么招式不招式。他便是再厉害,终抵不过一个陶木晴。
“对了。”陶木晴忽想起什么事来,急急对他道,“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回去拿个东西给你看。”
“又是什么东西?”
她皱眉叹道:“就是早上想给你瞧的那个,忙着写解药的方子,我险些都给忘了。”
“快到用饭的时候了。”宿兮想劝她,“是很重要的东西么?不如吃了饭再看也不迟……”
“很重要,当然很重要了。”陶木晴不欲与他多话,只匆匆笑道,“你就在这里等我就好了,我很快就回来。”
话音刚落,人便飞似的又朝原路跑了回去,离去时带了一阵清风,扫得他袖摆微微拂动。宿兮只无可奈何地一笑,就这么对朝她离开的方向望着。
*
幸而不是太远,不过片刻功夫就走至了房门前,陶木晴满心喜悦地伸手推开门,才踏了一只脚进去,就看见屋内站着的那个人,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
桌前不远处,朔百香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皮,看着她。
陶木晴思及来者不善,心中蓦地一冷,方才的欣喜一点一点散了开去。她收敛面上的笑意,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朔……谷主。”
朔百香清清淡淡地上下扫了她一眼,一如既往听不出感情的语气道:“回来了?也正巧我有话要同你说。”
右眼猛地突突直跳,她来不及去摁,只能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是个聪明人,想来明白我会说什么。我也少了那些卖关子的话,便就直说了。”
朔百香嘴角动了动,慢慢向她跟前走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