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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默片刻,他终是放下了紧盯帐门顶端的视线,抬起脚步朝帐篷之内走了进去。只是这脚步却不如往日意气奋发,反而带着一种凝重之感,仿佛每一步踏出都耗尽了他全身力气,艰难万分。
然而,纵是再慢的脚步,到帐门口也不过是两丈距离,他终于还是走到了。
只要一抬手,掀开帐帘,他便再也没有回头路。他儿时的好友,正等着他自投罗网,即便知道这是挖好的坑,他却不得不继续往前,跳入。
向来知道这人心思敏捷,运筹帷幄,算无遗策,却不曾想这算计用在自己的身上之时,会让人这般无奈而悲叹。
挣扎了这么几日,他阎岳终究还是屈服了,子孝的算计,当真是从未失策过。这几日他终于看明白了当日史子孝对平阮儿算计失效的原因,因为自一开始,他寻求的结果就是——失败。然后一步一步实施他的计谋……
罢了……
向来冷面无私的铁面阎王,这一刻脸上竟是少见的认命之色。只见他伸手挑起帐帘,然后大步朝书桌前正在翻阅《飞花集》的史子孝走去。
记忆中一起长大的玩伴如今愈发沉默,身体也愈发孱弱不堪,只是这副残破躯体中的那颗心也被磨得愈发冷硬无情!
阎岳复杂地看着史子孝,只觉得他脸色苍白莫名,透着一种诡异的死气,对他的亲近与熟悉顿时尽数被敬畏与莫名的惧怕取而代之,背脊一寒,终是跪了下去,“属下,参见少帅。”
这一声,便是承认了史子孝在军中的地位,甚至是表明了他臣服于他的决心。
纤瘦的手指在黄旧书页的衬托下显得愈发苍白透明,虽然纤瘦,却并不像枯骨,反而透着一种魔力,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那纤长手指抚过之处,皆会令人灵魂震颤,正如此刻,那手指突然伸到了自己面前——
“阎将军,咳咳,请起。”
阎岳心中一悸,本来绷紧的神经立即愈发拉紧,背上也渗出细汗!
“多谢少帅。”他恭敬说道,当即站了起来,微微侧身低着头,目不斜视地盯着前方三尺处的地面。史子孝只是虚扶一礼,但自己该有的尊敬与礼法却不可缺少。
史子孝看他如一尊雕塑一般沉默站立在原地,嘴角不由得轻微地挑起一个弧度。铁面阎王,性子还真是固执得可怕,若非所谓的家国大义束缚,恐怕他会恨不得将自己的处死吧?
“罢了,咳咳……”他手握成拳放在唇边咳嗽了几声,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对阎岳说道:“本公子同你,咳咳,一起去看看义父吧。”
阎岳抬头,如刀锋一般的浓眉透着诧异,当视线触到史子孝含笑的眼眸,他又立即埋下头,低声应道:“全凭公子安排。”然而语气中还是压抑不住那份期待。
“走吧。”史子孝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一般,径自站起身来,然后领先朝着帐内走去。绕过垂落的纱幔,阎岳紧跟在史子孝身后。别看里面与外面只是一道垂落的纱幔相隔,却自是另一幅天地,而且守在纱幔之后的两个士兵均是内家高手,若无史子孝应允,任何人都别想走进去!
守卫严密,表面上说是为了史光臣的安全着想,但又何尝不是一种变相的监禁?自从大帅一个月前受伤以来,他虽日日出入帅帐,但除了军医替大帅诊断伤情的第一晚他在场外,其余时间都没有见过大帅本人!
也就是说,他已经久达一个月没有见到大帅,而所有事关大帅的消息都是通过史子孝的口中传出来的,至于真假,那就无人得知了。
帐篷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也不过几步距离,两人很快就来到了史光臣榻前。
榻上的老头面色正常,甚至还带着些红润,人却无声无息地躺在榻上,宛如陷入沉睡一般,看上去并无大碍,然而阎岳却知道不对劲,他急忙朝史光臣受伤的腿上看去,却见他腿上缠着几圈白色的纱布,纱布处渗出一些浅黄色的液体……
这是,化脓了!
“少帅,为何不让军医前来处理伤口,这已经化脓了!”想也不想,阎岳当即冲史子孝质问道。纱布缠了这么几大圈,却还是有液体渗出,可想而知伤口内里将会是怎样的糟糕。
“来人,替大帅换药。”
阎岳闻言,拳头略微松了松,眼神却没有分给史子孝半分。
很快便有人提着药箱走到榻前,低头无声地替史光臣清理伤口。纱布一圈圈解开,越往里被黄水染色的面积越大,最后暴露在空气的伤口甚是骇人,伤口处的肉已经不复鲜色,呈现出病态的浅黄,四周全是脓水!
当初大帅被苏珉一箭射落下马,只是仓促拔剑,并没有做详细的处理,直到退到平遥城之后才让军医再次做了清理包扎,后来也并无大碍。只是这一次夜袭倒马关,撤军之时大帅竟然又被流矢射中,并且还是同样一个位置,新伤加旧伤,这便直接导致了大帅回营后昏迷不醒,高热不退。
只是谁能想到经过一个月的护理,这伤竟还愈发严重,看样子,大帅这条腿估计是……保不住了!
见状,阎岳心中怒意再也压抑不住!
“少帅已经夺了兵权,难道如今还要夺去大帅的命不成!您可是大帅亲手拉扯大的,难道功名权势在你心中就这般重要?甚至让你干出弑父这等丧尽天良的事来?”
“弑父?是吗?呵呵,普天之下,敢问有将义子生身父母杀尽,并日日在其饮食中投毒的义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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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明天体检,照毕业照,本以为论文答辩完了就木有事了,谁知道日程同样安排得满满的,不过工作终于有着落了,神经也不用太紧绷了!等事情一过我就补更,加更!
第8章 生不如死
“弑父?是吗?呵呵,普天之下,敢问有将义子生身父母杀尽,并日日在其饮食中投毒的义父吗?”
阎岳当即怔在原地,公子这说的,是……他自己?
还未待他消化这个消息,却听得替史光臣清理伤口的那人回头冷声冲他讲道:“若不是你口中的大帅,公子身体也断然不会落到如此差的地步!若非他,公子的母亲也不惨死,公子亦不会成为无父无母的孤儿!公子的一切悲剧都是这人造成,你所看见的不过是虚假的表象而已,就是他将公子打入地狱,这样你还要公子感恩戴德吗?那可真是天大的恩德!”
“这……”这不可能是真的。阎岳其实特别想要反驳这人,可是对着来人灼烫的目光,他却说不去话来。他与史子孝一起长大,自然知晓他的病况,这体虚咳嗽的毛病似乎从小就有,却查不出根源,只是他去能明显的感觉到,史子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近期更是已经到了极限的样子,脸色苍白得毫无血色,整个人更是瘦得仿佛轻轻用手一戳,就能立即从那个点折断!
最重要的是,大帅对公子的态度似乎也有些奇怪,虽然让公子随大军出行,甚至允许他替大军出谋划策,却不给他实职,这样又何尝不是一种防备。如今,这些看似奇怪的事都能够说得通了……只是,大帅真的是这样的人吗?
他不由得将疑惑地眼神投向榻上昏迷的史光臣,然而当看到那触目惊心的伤口时,疑惑立即将愤怒盖住,现在他还无法判断史子孝所言的真假,不过却能够肯定,公子对大帅下毒手了!
只是不等他开口责问,史子孝却似看穿了他的意图,眼神冷冽如刀,提醒道:“阎将军既然已经看过,咳咳……大帅的伤口,就应该知晓这伤口必须妥善处理,咳咳,为避免进一步恶化,不宜沾染外物,所以还请……咳咳,还请将军退出帐外。”
这话虽然被咳嗽打断了几次,却丝毫不影响其威胁性。
阎岳一张黑脸此刻被憋得通红,活像一张刚刚摊好的大饼。铜铃般大的眼紧紧盯着史子孝,同他对视了几乎整整一炷香之久!只是,史子孝的眼虽不大,稍显细长,其中的锋锐却毫不逊色,那暗敛的锋芒远远胜过阎岳那种外露的。
“属下告退!”阎岳终是朝史子孝施以一礼,转身大步流星地掀开纱幔走了出去,脚步匆匆,不知是因为惧而逃离,还是因为愤而怒走!
此时那替史光臣清理伤口的人也完事了,他站了起来,目送着阎岳匆匆的背影,眉头轻锁,担忧道:“公子,这阎岳,不会……”
“不会。”语气是说不出的笃定与自信,“不是不会,而是不能。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