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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微行坐在她对面。
玲珑生辉。
“辛夷姐姐希望扶桑嫁给沈骏眉?”沈微行淡淡问。
“大小姐。”沈辛夷垂眸,语气疲倦。“婢子陪侍荀夫人在奇门珍宫内多年,很多事情,未能顾及——婢子不想终身悔恨。”
沈微行点了点头。“我明白。但——扶桑性如烈马江鸥,最好自由。逼她嫁给沈骏眉,怕是要将她迫入死路。”
沈辛夷一惊。霍然起身,胸口起伏片刻,又坐下。
“你可以不信。”沈微行语气沉沉,“但我不能不为她着想——今次之局,我们来解。但我应承你,六月之后,我必定设法,使她离开沈府。”
“离开——沈府?”沈辛夷吃了一惊。
“天地广阔,江湖高远。那是她真正想要的东西。”沈微行口角上扬,带住一丝神往,“她聪明美貌,身怀绝技,又无牵累;遇上个白马鲜衣的大好男儿,俪影双双,傲啸烟林,可是你我一世也盼想不到的快活?”
沈辛夷双手颤抖,几乎拿不住绣架。“大小姐……”
她起身,敛衣,下拜。
“婢子对不住大小姐。婢子自今日起,一切都听大小姐的吩咐。扶桑不能尽忠,便由婢子来代替——婢子粉身碎骨,亦会如夫人与大小姐所期望的那般,助大少爷绍继家业,得承正统。”
沈微行出来时,沈清松已在院中相候。
见丁闲与沈扶桑都准备停当,沈微行淡淡招呼,“走吧。”
沈清松忽然随口问道,“大少爷呢?”
“在房内。”沈微行面色不改,淡淡道。
“大少爷寻常在家亦隐匿自己气息么,真是勤学苦练得很。”沈清松语气中颇有所指。
沈微行直接忽略不理。
熟悉的路径。
这是丁闲在整个沈府最为厌憎的一处所在。
今次沈微行等三人早到,站在空旷无人的堂中,静待各位相关人等前来。
却不料莺声燕啼,初人意料,在两名女使陪伴下踏入刑堂的,却是八房的擎火与擎铃两位。
擎火同龙池凤阁年纪相若;擎铃却比乔璇玑葛摇光等还要年轻些。两人纱衣外均着缎袍,意态中加倍谨慎,将风流宛转刻意收藏。
“两位夫人安好。” 三人躬身见礼。
擎火擎铃在末座坐下,却是笑道,“按说今日是大小姐来火铃别业请安的日子。我们在房中左等不来,右等不来,所以前来看看,竟听人说大小姐在此地。”
——一早便闹情信之事,竟忘了请安这一出。
沈微行旋即跪倒,“是微行误了时辰,却劳二位夫人奔波,实在不安。”
璇玑公主懒洋洋地从后堂入来,“大小姐无视国师令谕,偷懒不去请安也不是一次两次的事了吧?”
沈微行心知是因为掌掴沈清松斥退沈君兰之事,引来璇玑不满,刻意授意火铃二位过来杀杀她的大小姐威风,赶紧收起气焰乖乖认错,“是,天机阁七日,加火铃别业一日,均未能如期前往。”
“既如此,便替你父亲先记你八十杖,待到国师出关后再罚吧。”
“谢公主。”
丁闲看过来。
沈微行压制她眼神,表示均为小事,不必挂心。
丁闲叹口气,乔璇玑与沈阁月等人之间的微妙平衡她不是看不出来。沈微行多年来亦是如此自保,顺着公主的脾气,防着二娘三娘的杀意,方能容身。
但如此轻轻一语就是一顿杖责,丁闲心中实在替沈微行抑郁不平。
说话的人随口而已,挨打的人所受痛楚,旁人岂能体会?
沈微行的传音柔细钻入耳中。
“你担心我?我却担心你。稍后我们仔细应对,你千万勿要逞强。”
丁闲微点头表示答应。
璇玑心情似好了些,“大小姐坐下吧。”
沈微行谢过之后,择了火铃对面的末座入座,丁闲沈扶桑站到她身后。
片刻后,频频咳嗽的葛摇光在沈心荷搀扶下入来,见过公主之后,坐到了沈微行身侧。
丁闲侧首看了一眼低头望心的沈心荷。
悄声道,“心荷姐姐觉得姑丈所画的豹子如何?”
沈心荷木然答,“极好。”
丁闲问,“是双豹出洞那幅好,还是虎豹对峙那幅好?”
沈心荷皱眉道,“都好。”
“……我们那座山上没有豹子。姑丈也没有画过。心荷姐姐根本还未翻阅过画册吧?”
虽然是低语,但堂上众人都听得清楚。
最为简单的设计,沈心荷亦无法辨认。
因没看过的人,根本不知其中内容,若丁闲说真有豹子,也是一样对不上话。
沈心荷干脆直认,“画册中有信,所以交给主母转呈公主了。”
“你们这样窃窃私语,还不如下堂来说。沈心荷!”乔璇玑拍案,“过来跪下。”
沈心荷被吓得脸色苍白,小步走去,软软跪了下来。
葛摇光剧烈地咳嗽起来。
沈微行伸手过去,握住葛摇光之手。
柔柔气劲传入,安抚她不安的经脉。
葛摇光闭目咬牙,一脸待死之人心若死灰的神色。
“沈心荷,你是如何发现情信的?”乔璇玑问得不耐烦。
“婢子昨夜翻开画册时,情信便掉落下来。”
“然后你做了什么?”
“婢子去呈给摇光夫人过目。”
“等一等。”丁闲斗胆扬声。
乔璇玑柳眉倒竖,“本宫问话,你敢作声?”
沈微行轻咳一声,起身赔礼,“丁闲不懂家规,公主息怒。但她淳朴无邪,不如听听她有什么疑惑,或可弥补我等身在此山之中的细微盲点也未知呢?”
乔璇玑瞟了丁闲一眼,冷笑了笑,“大小姐的意思是,若丁闲有违规之处,都算在你身上,是不是?”
沈微行笑了笑,“微行此身不足惜,听听看倒也无妨。丁闲,你问吧。”
丁闲深吸气。
知这是沈微行为自己争取来的唯一机会。
她在胸中诸多问题中迅速拣选了一个。
“请问心荷女使在发现情信之时,与谁在一起?又与谁同去回禀的摇光夫人?”
沈心荷脸色连变了变。
乔璇玑亦未料到此节,不禁大为好奇。“有人同你一起么?怎么之前不说?快回答呀。”
伺候在她身边的沈君兰,咬住下唇。
——丁闲究竟是如何知道?
沈心荷唯唯诺诺,嗫嚅嘴唇,抬眼看看堂上众人,有为难之色。
葛摇光从一阵剧烈咳嗽中舒缓了过来,悠悠靠在自己肘上,淡淡道,“心荷是与晴小姐一道来见我的。”
一直低头不语的沈扶桑抬起头,冷哼了一声。
乔璇玑哈哈一笑。
“君兰,去传阁晴。丁闲,你还有什么想法,继续问便是,今夜本宫便特许你替我问话,无需忐忑。”
☆、(30)真言无心
丁闲露出微笑,盈盈一礼。
“请问心荷女使,是谁首先认出这张情信,是谁的笔迹?”
“亦是晴小姐……但后来我们找出沈扶桑的功课比对,是她的字迹无误。”
“从何处找来的,什么功课?”
“已经呈给公主了,是沈扶桑早年为大小姐与大少爷侍读时的功课笔迹。婢子当时是晴小姐与慧小姐的侍读,所以知晓功课收藏的所在,所以是婢子找出了那些手迹。”
“既然是你找出的手迹,那为何认出这笔迹的是晴小姐?晴小姐很熟悉沈扶桑的字迹么?”
沈扶桑在旁冷冷道,“婢子与晴小姐从未同读过一日书,也未通过一封信。”
“但我偶然机会见过你写给心荷的一张字条,所以认识,不可以么?”沈阁晴自门口进来,气鼓鼓地行礼,“拜见公主,见过两位八娘。这是怎么回事?为何反而要传我来刑堂?”
“只是作证而已。”沈微行微笑了下,“晴儿莫怕。”
“怕?我……我才不怕,我怕什么。”
“你坐下。”乔璇玑冷声叱喝。
沈阁晴看了看堂中情势,转身就在擎火擎铃那一侧的首位坐了下来。
乔璇玑皱眉。
被沈阁月宠坏的丫头。若无沈阁风从旁谋划,就照这几个丫头的作风与头脑,想斗过沈微行?实在是痴人说梦。
说起来,沈微行身边多了一个丁闲。
实在犹如猛虎添翼。
是要尽早压制呢?还是要顾惜国师的兄弟情分,让她三分?
乔璇玑想着想着,打了个呵欠。
“丁闲,本宫不是说了么,你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