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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朝前走,仿佛都有很重的心事。
不过十来步的路就到了,常少辉抢先一步推开门,热烘烘的暖气包拢过来,曼芝的身子情不自禁地哆嗦了一下。
“你很冷?”他的声音里是显而易见的关切。
“是啊,最不喜欢这样下雨的冬天,阴得很。”她开口说话时,连声音都是颤的。
侍应生把他们引至一张桌子前坐下,两人各要了一杯热饮。侍应生退去时扫过他们的目光有些暧昧,他似乎认出了曼芝。
周三的下午,咖啡吧里几乎没有客人,几个侍应生在吧台处懒散地聊天,低低的声音和着浅笑传来,很快又被低柔的音乐掩盖。
曼芝双手握着杯子取暖,一颗心因为寒冷和紧张,暗地里颤抖着,令她脸上的笑容有点凝聚不到一块儿。
常少辉没有急于说话,若有所思地啜着咖啡,仿佛在整理思绪,唯有嘴角的一抹笑反衬出他的从容和淡定。
曼芝望了眼窗外人影稀疏的街道,故作轻松地说:“一下雨,连过年的气氛都给冲淡了。”
常少辉也扬眉去看,颇有些感慨,“我们第一次见面还是夏天呢,转眼已经要过春节了。”
曼芝想了想,还真是,笑笑说:“你也算是我们的贵人了,一次帮了李茜,一次帮了我。”
常少辉静静地望着她,“如果可以,我希望能帮你更多。”
曼芝只能依旧笑言:“常先生太客气了。”
“曼芝。”他忽然叫她,眼神凝重起来。
曼芝的微笑变得有些迟滞,那克制得很好的情绪再一次泛滥上来。她微微地低下头去,想掩藏紧张。
“那天晚上,我……其实不是因为庆功才喝醉。”
他低柔的嗓音娓娓地倾诉着,曼芝依旧低着头,眉眼轻扬着颤栗。
“是因为……我和女友分手了。”
仿佛电影胶片卡壳,曼芝的表情立时僵住,心重重地往下一坠,所有的紧张在这一瞬松散开来。
“我们认识不过三个月,在这之前我从没想过会接受别人的介绍去结识一个女孩,可是我还是那样做了。”
常少辉的声音越发低沉,曼芝听着,只觉得口中满是咖啡的苦涩,摧枯拉朽地直泛到心里。
顿了一顿,他接着说:“那个女孩很好,聪明,漂亮,完美得无可挑剔。我很认真地跟她约会,送她礼物,我让自己变成一个称职的男友,可是最后,她还是拒绝了我。”
刚才淋到的雨丝全透过衣衫,直接渗入肌肤。曼芝倏然间冷静下来,她极轻地自我嘲弄地笑了一下,感到一丝冰冷的释然。
她抬起头来望向常少辉,疏离地应付:“总得有个原因吧……如果你在乎她,就该去问清楚。”
常少辉注意到她的神色变幻,她的每一丝情绪他都能洞悉得清清楚楚。
“是啊,是得有个原因。”他也望着曼芝,笑容里渐渐透出朦胧的柔情,“分手的时候,她告诉了我。”
曼芝只觉得浑身乏力,听到自己游离的声音:“哦?是什么?”
“……她说我跟她在一起不专心。”他深深吸了口气,又徐徐地吐出来,连带那下半句话,“说我心里……早就有了别人的影子。”所有的深意都含在他的眼神里。他直直地凝视着她。
曼芝的脸上还滞留着茫然,仿佛他说出的每一个字都有极深的含意,值得她细细琢磨,可是一瞬间她忽然明白过来,猝然低下头去。
“曼芝。”他的手终于伸过来,紧紧地握住了她的,那样妥帖,温暖依旧。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很庆幸——这辈子能遇到你。”
她曾经以为自己的一生就这样了,短短的几十年,看着很长,其实挥一挥手,也就过去了。
可是终于还是会有这一天,让她明白那是怎样的一种滋味,爱着且被爱着。
所有的雨丝都像化开的热气,涨满了整个心间,可是还不够,那饱满的喜悦在身体里横冲直撞,无处盛放。
原来她对他,不仅仅是好感,苦涩的滋味尚未散尽,隐隐地提醒着曼芝她是如此在乎眼前的这个人。
然而,点点暖意在心头折腾了一阵,终于又渐渐地凉下来。曼芝来不及回味,只剩下无奈的悲怆。
曼芝的沉默令常少辉有些不安。
“对不起,我知道按照常理,不该跟你说这些。可是,我忍不住,我不想不战而败,我想试试运气,也许……你过得并不幸福。”
“幸福”这个词对曼芝来说太奢侈,她需要谨记的只是“责任”二字,她感到了痛,钻心地疼痛。
即便如此,她也改变不了什么。因为太清楚自己的目的地,她走了这么多年,即使再辛苦,也要撑下去。她不是能够不顾一切的人,从来都不是。
曼芝重新抬起头来,举起杯子啜上一口,淡淡地说:“咖啡凉了。”
常少辉忽然不确定起来,他以为自己是懂曼芝的,他希望给她幸福,可是她的反应令他难堪,那样不喜不悲,超然于物外。
“曼芝。”他叫她,握住她的手越发用劲。他死命盯住她的脸,想从那里找出一点蛛丝马迹的希望。
“我……放不下他们。”她终于回答了他。
她的脸上逐渐起了一丝绝然的凄怆,她的神情让他从心里痛出来,思思缕缕地蔓延了周身。
他一直懂得她的,因为他们根本就是同一类人,顾忌太多,越不过雷池。
有生以来,他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常少辉的手缓缓地松开了曼芝,在桌上慢慢地向后缩回,像一道无声的叹息。
他等了那么久,终于明白,原来是她。
可是,他等了那么久,却原来都是白等,他在完全不知道的时间里,早已错过了她。
李茜吃惊地望着浑身濡湿的曼芝踏进店堂,向她身后偷偷一扫,没见到常少辉。
曼芝手一松,大衣软塌塌地被掼进了椅子里,紧接着,她面无表情地坐了下去。
李茜嗫嚅地问:“剩下的货还理吗?”
有好一会儿,曼芝似乎都没听见她的声音。李茜忐忑地又问了一遍,她才如梦初醒般地反应过来。
“哦,明天再说……下雨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李茜站着不动,迟疑地问:“你怎么了?没出什么事吧?”
曼芝挤出一个笑容,安慰似的说:“没事,你走吧。”
纵有万千疑问,李茜也不敢问,问也没用,曼芝的脾气她知道。
店堂里终于只剩下曼芝一个人。冷清极了,她能听到空调室外机微震的马达声,头顶那架小熊挂钟走针的滴答声,两种单调的机械声交织在一起,无情地将时间一点一点地往前推。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曼芝忽然焦躁起来,内心所有的积郁都凝聚起来,化为热量直冲头顶。脑子里承受不住这样大的压力,隐隐地胀痛。她呼地站起身,几步走到水池边,狠狠拧开龙头,水哗哗地流了出来。
她伸出双手去接,水瞬间充盈了她的手掌,又很快从边缘、指缝间漏下去,漏下去。
她猛地捧起水,朝自己的脸上使劲甩去,一次又一次,胸前的衣襟也被染湿,可她全然不顾,努力地想要洗掉自己的悲哀和怯懦。
她听到细碎的哭泣声从掌心里泛滥开来,于是,她更拼命地洗,要连那声音也扼杀掉。
她强撑了这么多年,绷得浑身的骨头咯咯作响,也要咬牙挺下去。这毅然决然的品性已经成为她这个人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深入骨髓。最初坚持的缘由已然淡却,只剩下一份令自己惊诧莫名的执著。
她从未像今天这样软弱过。她才二十八岁,还有那样漫长的路要走。前方是不知名的未来、早已注定了的结局,可是她还是要走下去,走到她一手编织的黑暗里去。
镜子里出现了一张湿淋淋的脸,惨白得像纸,曼芝有点害怕地后退了一步。她想起了曼绮,躺在病床上,那张脸和镜中的这张脸何其相像。
她闭起了眼睛,无声地喊:“姐姐。”
曼绮的声音从她自己的心里飘出来,依旧清甜婉转。
“曼芝,你现在很难过,是吗?和我从前一样难过吗?”
曼芝哀哀地解释:“对不起,姐姐,从前我不懂……”
曼绮悠悠地叹息道:“既然你现在懂了,就照对的去做吧。”
曼芝蓦地睁开眼睛,瞪着镜中狼狈的自己,就如望着曼绮,痛苦地质问:“那萌萌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