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咣。
大门打开。
一行天鹅忽然自宫銮飞出,披着星光,如雪白的仙女,飞向月宫,那洁白而悠雅的身姿,在夜幕的衬托下出奇的鲜明,如神话般美丽。
皇宫里的人却无心仰慕这份景致。因为茗雪正行走在皇宫中,穿着雪白的长尾阔袖纱裙,比白天鹅更回迷人。
“娘娘,陛下已经昏迷多时了,不知道能不能醒来,你们怕是来晚了!”
在轩辕焱龙的寝宫前,太医向茗雪跪下,满是遗憾说道。
茗雪恬静不改,牵起浚儿的小手,轻声说:“来,我们去看父皇!”
“父皇——”浚儿向着玄关后面喊,他知道他的父皇睡在里面,他纯真的眼睛闪着泪光,似乎一下子长大了好多。
转入玄关,尽管茗雪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被榻上那张不成人样的脸惊得一个踉跄。
轩辕焱龙平躺在榻上,枕上身上盖着明黄的锦被,一只手臂露在被外,那金灿灿的绣龙袍袖横搁在上腹,显然昏迷前还曾用力压制伤痛。
他的金冠卸下了,瀑丝整齐的散在肩头,静静的,衬着一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他的脸瘦了许多,两颊深深凹陷至齿,眼眶坍塌成坑,满脸青白,诈一看上去,像具冰冻已久的尸体。
泪水扑扑打在衣衫,她轻轻坐在床边,将手探入他的袖中。握到他手的一刹,心便痛了起来,仿佛被一根尖利的针狠狠扎了一下——他的手冰凉如雪,瘦弱如柴。
缓缓的摇头,摇头,流泪,流泪,她不愿意相信眼前所见。曾不久前,他还穿着金盔金甲、威武俊美的傲然在马上;似在昨日,他还顶着初升的骄阳,一脸灿若星河的微笑盯着她看,而今竟是这副委靡的样子!
第262章:第六章 同眠(18)
“陛下……”一声深情的呼唤,她轻轻趴在他胸前,“我回来了!你醒醒,我带儿子回来了!”
“你醒来听听,浚儿会喊‘父皇’了!”
“你不是要征服天下么?你怎么能一直睡着呢?”
“你不是说过,要让我日日都能美丽么,你怎么不起来,去夺君心雪?”
“你……不想试试我沏的春茗吗?我好像,还没为你沏过茶呢!”
“你不想听听我唱的歌,看看我跳的舞么?这些事我在心中想了好多次了,一直没有机会为你做,你就不给我机会吗?你醒来,让浚儿的血救你,那不是禽兽的行径,那是你们血脉相连的缘份!谁又能说你会一辈子依赖他的血呢?或许有一天,你就彻底痊愈了,为什么不给自己希望,不给我们希望?”
“……”
泪水湿透了锦被,淹没了她的视线。所以她没看到,太医惊喜的目光,所以她没看到,儿子奔到了面前,她已经全部陷在了悲伤中,哭得心在颤抖,唇在颤抖:“郎君,请你醒来,我们一家三口去天鹅湖,教咱们的儿子去数天鹅去,他一定比你数得好!”
“未必吧!”随着飘轻的话音,一只手轻轻抚上了她的发丝,心中一阵惊喜,她反而放声哭了出来。刚刚看他的样子以为他再也不会醒来了,突然之间很害怕,一声声呼唤他的时候,听不到他的回应,她的灵魂已经坠入了深不见底的寒潭,眼看便要坠入潭底万劫不复了,忽然一缕曙光从天而降……
“你这是喜极而泣,还是借机让朕抱你,嗯?”轩辕焱龙拍拍她的背。
第263章:第六章 同眠(19)
她缓缓坐起来,看向他,顿时整颗心都随着他的目光赫然一亮。他的眼眶深深凹陷,然而那双清瘦的眼睛却依然绝美无双。他那么深情的看着她,眼底越来越亮,重新焕出千锤百炼的锐气和死神也磨灭不了的神采。
“你终于舍得睁开眼睛了!”她对他微笑,百感交集。
“嗯,朕听说儿子回来了,想抱抱他,好久没抱他了!”
他将手伸向浚儿。
突然她咆哮:“你不许抱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这么大声对别人说话,她自己也被吓了一跳。
他亦是一愕,“为何?”
“你对不起他!你明知道自己的病需要他,却暗中安排一切让他离开,是让他小小的年纪就背负上‘谋杀父亲’的罪名吗?”她口中嗔着他,眼中却是无尽的柔情,他笑笑,转过脸去,将手伸到浚儿身前。
一直懵懂看着他们的浚儿马上扑过来,用两只小手抓着他的手指,甜甜的叫了声:“父皇,驾驾!”
“呵呵!”笑着,幽眸却是钻光闪闪,无限爱怜,无尽遗憾的看着儿子,他恨自己没有力气站起来,没有力气将他抱起。一股鲜血伴着痛苦冲至喉咙,他神色一变,当即有宫女将锦帕递至他的唇边。他夺去锦帕,将血咳在上面,顺势合起锦帕,不愿意被儿子看到自己吐血。正要把锦帕交给宫女,忽然茗雪一把夺了去,呈在浚儿面前,“浚儿,你看,父皇流血了,他没有力气再陪浚儿驾驾,你愿意把你的血献给父皇吗?愿意让他恢复力气,扛你在肩上吗?”
“意,意!”浚儿扑到榻边,开心的望着轩辕焱龙。
轩辕焱龙摸摸儿子的脸蛋儿,看看茗雪,闭了会儿眼睛,然后又不舍的看着浚儿,问:“献血很疼的,浚儿怕不怕?”
第264章:第六章 同眠(20)
浚儿爽快的摇了摇头。
不过——
当太医小心翼翼割开他手心的时候,浚儿还是放声大哭了起来。
响亮的哭声传彻了整个行宫,似有无穷的力量。
***
浮云静静沿着天河流淌,变幻曼妙身姿,永远带着一抬头就能看见的亲切,却又永远带着怎么跳跃也抓不住的距离。
尤其是夜晚,它隐藏得那么诡秘,偶尔在月前现一现温柔,旋即便背离而去。
一眨眼已是九换天月。
茗雪躺在榻上,看着浚儿在烛光中静睡的小脸儿,想着明天就是和云戬约定的最后期限,不知道要如何开口和轩辕焱火道别,也不确定浚儿离开自己能不能适应。
轩辕焱龙的身体虽然已经不需要浚儿的血了,可是太医说过,他的伤无法根治,需得龙脉之血准备在侧。如今轩辕焱龙只有浚儿这么一个血脉,她不能把浚儿带走。
轩辕焱龙康复奇快,超出众望。
他每夜都会打座练功,又饮食了无数名贵罕见的药材,迫切强大自己,似乎准备做什么事。
该不会是要对雪军发动反攻吧?
这是她最担心的。
如今云戬因她而放弃了王位,雪军就像缺了头的龙,不堪一击,那么以云戬的性情,应该不会袖手旁观。再加上雪军对神器志在必得,云戬也答应帮他们夺神器,那么云戬和轩辕焱龙之间就必会有一战了。
打起来,云戬会不会履行对她的承诺?如果云戬真的不杀害轩辕焱龙,会不会被轩辕焱龙给杀了?无论他们中任何一方有闪失……
突然,一阵钻心剧痛传来!
眼前的紫色帐幔悠然一拂,浚儿的小脸儿在迷人的光影中模糊。
“天草,你怎么了?”是轩辕焱龙,只有他习惯叫她天草。
定定神,心口不那么疼了,她见他已进入帐内站在榻边,便对他笑笑,轻声说:“倦极了,想睡!”
第265章:第六章 同眠(21)
烛影一晃,恰照见他神色自喜变暗的一隙,她不禁有些诧异,这样答有什么不妥么?
盯盯看着他。
他盯着浚儿看了一会儿,轻声说:“倦了就早些睡吧!”
帐幔悠然拂动着,他长如瀑的发丝披在雪亮的睡袍上,朦胧远去。
如雪花终于融化在光影中,他消失了。
轻轻的心口一疼。
轻轻下了榻,轻轻的步子,她追出了寝殿。
***
波光粼粼的水面,驾起一座曲折的浮桥,桥栏连接流连湖色水影的灯光,引向湖心一座亭子。
那亭子八角坠着八颗硕大罕见的夜明珠。它放出奇丽的光彩,照在紫幔环绕的亭子上,渲染一目暧昧。
轻轻走近。
轩辕焱龙正独自坐在亭边,倚着柱子,透过轻悠的紫幔,看着湖面某处,手中提着一个酒壶。
长发随风飘扬,雪袍当空乱舞,他那俊美的容颜因清瘦而显得更加刚毅而成熟,半起半落的眸黯然无光,似有无尽的惆怅。
心里又是一疼。
她也不知道今天怎么了,按着胸口坐在桥栏上。
“雪,”
他站在亭边,拂着一帘紫幔,雪亮的睡袍飘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