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此时全身上下无数个因为滚落斜坡而摩擦出来的大小伤口都犹如火烧一般的叫喧。我脑袋嗡嗡的响,而傅昱安慰的声音越来越小,到后面微弱得几乎听不到。全身上下忽冷忽热的折磨,让我到最后不得不出声喊疼,甚至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在窄小的床上打滚,冷汗淋漓。
身侧微一下沉,傅昱双手缚着我让我不得动弹,声音很轻:“你这样翻来覆去很容易把伤到的骨头折了……”
我闭着眼睛,紧紧依偎在他身前,发出一声呜咽。
濡湿的眼眶被什么轻轻一点,接着是略微不紊的吐息在脸颊,他低声道:“你好好睡一觉,等醒了便没事了。”
他这话倒像是一种蛊惑。
我与疼痛作斗争,意志早就很脆弱了,此时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竟让我真的放松下来。纵然身上的伤痛还在,但小腹渐暖,身上混淆的燥气好似突然有了一道出口,我的神智渐渐松散,很快便昏睡过去。
☆、黄昏后
再次醒来,屋外已是晴空万里。
身上沉沉的,有什么抵着胸口,让我呼吸困难。支撑了半个身子低头一看,那伏在被衾之上,吐息微弱的人正是傅昱。
我有些不敢置信,傅昱此时安静地躺在我身上,低低起伏的呼吸。
傅昱是浅眠的,能在第二日早上见到他如此睡颜,却是一件少有的幸事。
我静静端详着,但觉傅昱今日看着脸色更皎白,大概是因为几日没有饮过水,嘴唇干干的,但我瞧着那微微抿着的弧度却是极其好看的。
“华沐,华沐。”
腹中空空,饥饿感促使我叫着,然而他却久久未有动静。我便伸手去推。
然而我的手一下就顿住了。
傅昱的肩,何时那么削瘦,握在手中感觉坚实却似乎只剩骨头。
看他一身宽大的袍子,竟然挂不住,从肩头半塌下来,纹云长竟能遮住一双手。
“小末?”他略带惊喜地睁眼望着我,“你的手脚恢复知觉了。”
他不说我还未察觉。
不想一觉醒来,我身上的伤口已经不似之前那么疼了,腹中隐隐有一股暖洋洋的气流四处流窜。
我试着伸展手脚,除了有些麻木僵硬,扯裂了些伤口,但远远没有睡前那种煎熬的痛苦。我兴奋地想下床,不料膝盖骨撞在床沿,伤处又擦伤了一大块。
“啊——”
与此同时,一双手速度将我按回床,拉上被衾。那双淡淡的眸子一扫我腿上的伤,轻道:“还未痊愈,你若不想留下后患,这几日都好好呆着,直到我说你可以下床了为止。”
他语气轻浅,却有一种让我不容拒绝的气势。
“这是要多久?”
傅昱沉吟道:“少则十来日,多则半年。”
我诧道:“半年?”
“得看恢复程度,最重要,要看有没有伤筋折骨。”
“一定不会有事。”我动了动脚,感觉它们和出事前一样好使唤,不由笑得一脸灿烂,“华沐,等我这伤势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去救许先生和我师姐了?”
傅昱替我捻被角的手一滞,微微愣神,隔了会儿,只听他淡笑道:“是了。”
彼时我未看见几乎他笑的同时眼神黯了黯。
闭眼忆起跳下斜坡的那一幕,我忙睁眼,拉住傅昱的衣角:“你说,我们跳下斜坡那么久,都没有人来找,是不是耶律弘云以为我们都已经死了?”
傅昱眨眼想了想,道:“想必是吧。”
“那便最好了。”我叹道,“他以为我背叛了他,我要是得到这应有的报应,他应该是高兴的。”
傅昱凉凉的手指抚过我前额,在眉眼停住,使我不得不闭上眼睛。他低声道:“你总是这样随意猜测别人心意的么?”
我“嗯”了一声,尔后又道,“我并不是随意揣测,我欠了耶律弘云那么多,半百兄弟的性命,生来复国的使命,割据天下的野心,几乎统统毁在我手上。他不是该恨不得亲手杀了我以偿那些弟兄的亡灵?”
傅昱止住我:“没有的东西别胡说。”
我忽然想起一事,便问道:“那日明明隔了城门,九爷不可能对耶律弘云他们下令派人赶尽杀绝,这么说,难道是斡离不下的命令?”
傅昱静默了半晌,道:“你真这样想?”
那日记忆如潮涌上来,对耶律弘云所遭遇的变故,我心中满是愧疚。这样想着,不免觉得伤怀,也便没有心情再与傅昱讨论下去。
翻了个身,找个舒适的位置,闭眼。
我轻轻地,像陈述一件实事般说:“金人素来狼子野心,不是他还能是谁。”
背后无言。
接下来的几日,天天都是阴雨连绵。看这天色,是要转凉了。
我本就嗜睡,加上傅昱不让下床,无论是躺着靠着都闲得慌,那一段时日基本都是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度过的。
这本是没有什么,但大约是十来天后,气候果然转凉了。除了正午有阳光普照,其余时候都是凉风袭人,一种刺骨的冷。
显然草屋不御寒,而且我身上盖的被衾也只是靠棉线勉强搭在一起的碎棉花团。我自幼跟着娘的生活虽然清净却并不贫困,后来追随九爷离开临安去了汴京,也不再受过物资短缺的苦。
于是傅昱便在这日正午暖和的时候,将我抱到外间的一簇花丛。
彼时剔透如琥珀的天,棉花一样柔软的云,以及灿烂艳丽的红枫,都那么鲜艳耀眼。
我半躺在丛林间,轻轻倚靠着傅昱,看他摸出随身携带的润玉墨笛,靠在唇边,片刻,便是一首少有的轻缓曲子倾泻而出,悠然地流淌在心间,好似花中鸟语,轻盈舒缓,又好似情人之间让人脸红的耳语,那种渐渐渗透心田,流淌在血骨之中的感觉,让人忍不住随着曲调的高低沉醉其中,恍如梦境。
傅昱半阖着眼帘,脸上的神情那样安静平和,仿佛此时处在高雅的楼阁,说不出的雍容华贵。
许是曲子的悠扬悦耳,竟渐渐将我带出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好像很久以前,我就靠在这么一个人身上,听他缓缓吹出这首流畅的曲子。
一曲过后,我忽道:“华沐,你第一次入京的那天是不是宣和二年四月十二?”
傅昱停住手上动作,温和道:“怎么对这个日子记得那么清楚?”
我直了直身子,笑道:“那日你神采飞扬,穿着富丽,不过最吸引我的便是腰上这柄墨笛。一眼就能看出来你是个阔少。”
我说话的同时,风轻扬起我的头发。傅昱单手拂开我的前额,轻道:“是么?”
“所以后来在宋贤楼看见是你,我就故意刁难,向你要五百两。”
傅昱笑笑:“我就知道,除了你娘,钱财对你来说最重要。”
我伏在他身上,能感受到那种轻轻的震颤。像花粉从滴露的花瓣上滚落,像发黄的叶子一声叹息。
寒意渐起,北风呼喝。
傅昱脱下外袍给我披上:“起凉了,快套上。”
我伸手套上的时候,指间划过他冰凉的掌心,只当是他向来如此,没有做他想,乖顺自然地享受着傅昱给我的温暖。
倘若不是隆冬将至,想来这斜坡下该是一片鸟语花香,桃花遍地的美好地方。
不过,我闭眼靠回傅昱肩头,嘴角不自觉地扯出一丝甜甜的笑。
这个冬天,这里也很让人舒适。
那时我以为在斜坡下这样一直呆着到我手脚伤势恢复如初,然后和傅昱一起想办法将许鸣和师姐从何祺手中救出来。
然而隔了一天的晚上,我忽然半夜醒来,发现身侧空空荡荡,傅昱不在身边。
这段时间,我与傅昱和衣而睡,我也早就习惯身侧的位置有个人,尤其当伤口愈合其痒难耐,他总是阖着眼睛,不动声色地按住我偷偷抓伤处的手。我若是痒得受不了,他手中的力道就加重几分,尔后淡淡的话语从他口中幽幽道:“纵然是花容月貌也经不起你这几番折腾。”
我咬牙:“反正要我貌美如花已经不可能了,你就松手让我抓两把,实在忍不住了。”
手上的力道消失,他背过身,淡淡道:“所幸,你遇上我,所幸,我对喜欢的姑娘要求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