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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清之后,众人都是一怔,郑蛮儿最是直白:“这是谁画的?三姑祖怎么还挂在这里?”
画上并无落款印记,却在左上方留了一片魏碑字体,这字倒比画好得多,焦墨到处,尽显风骨:
琵琶声残闻鼙鼓,渔阳消息破歌舞。
帝驾仓皇出函关,戎车碾尽风流骨。
兵燹烬仓署,台星坠簌簌,
兰省柏台疑鬼窟,云鬓花颜沦贼辱。
倾国娇弱叠入井,婴儿稚女弃于途。
西望紫盖回,崔巍何踟躇?故都遍哀户,燎梁栖鹦鹉。
梨园冷落子弟凋,蓬莱仙阁走兔狐。
东望河朔冷,三镇犄欲独,海客泣归路,中原断音书。
此后烽火悔当初,中间牛李频相诬。
昔时侍儿渐为主,空呼大家羁宦奴。
长安王气淡若无,使君拥戈望天衢。
贰百年风流堆砌地,忍见锦绣纷纷付一炬?
字虽然好,写的内容却实在扫兴,读罢,人尽失色。
“这说的是安史之乱?”郑蛮儿脱口而出!
“还有后面呢,东望河朔冷,三镇犄欲独,海客泣归路,中原断音书……”元秀淡淡道,“河北三镇,牛李党争,甘露之变,藩镇割据……倒是把咱们梦唐由盛转衰的事情都记了进去,难怪画中河山破碎,楼台倾颓又兵燹四起!”
昌阳脸色很难看:“虽然如此,但先帝励精图治,如今五哥也勤于政务,这些都是过去的事了,三姑怎么还把它挂在这里?”昌阳自先帝下了赐婚于崔风物的旨意起,就日夜盼望着能够与心上人早日长相厮守,因着先帝驾崩以及昭贤太后这两回国丧,先帝也就罢了,昭贤太后这一回推延她的婚期,昌阳当着人的面不能说什么,私下里可是懊恼极了。
如今她正是数着日子满心期盼欢喜的时候,冷不防看到这么一幅画一阕诗,心里能痛快才怪。
“咱们去问一声。”元秀略一沉吟,“三姑叫我和蛮儿搬过来却没把画收起,显然是不在乎我们看到,说不定有什么原因?”
“三姑虽然出家,但在咱们眼里她到底是皇姑!有什么话不好直接说,非要如此迂回?”昌阳有点不满。
正说着,外面走来一个青衣女冠,却是除了昌阳公主外都已认识的瑶光,稽首后缓声道:“观主让贫道过来提醒一句,午后恐有阵雨,几位若不立刻走,还请留到未时之后,免得途中不便。”
“瑶光道长。”元秀向她点了点头,指着墙上的画问道,“我等立刻就走,只是方才看到此画并非出自姑母之手,也无落款印章,未知是谁人所作,竟被悬挂于此?”
瑶光顺着她手指看了一眼,淡然道:“这是观主从前的知交,忘忧先生所作。”
元秀奇道:“忘忧先生?是谁?”却感觉袖子被人拉了一把,然而瑶光已经在回答了:“忘忧先生是别号,其人姓杜名青棠,字合欢,乃是前朝相公,如今赋闲住在靖安坊杜家老宅的就是。”
“杜青棠?”元秀微微一皱眉,昭贤太后颇有文德皇后之风,谦逊贤德而不问政事,元秀自小被她抚养长大,对前朝之事也不甚了解,但她也听说过宪宗在世时极为信任杜青棠,在位十几年中所有重大政事的处置几乎都依从了杜氏的谏议,包括对自己生母家族的处置!
也因此,丰淳在宪宗灵前继位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让杜青棠下台,为自己的师傅韦造腾地方。据当日甘露殿兄妹吵架时丰淳失口说出的情况来看,丰淳为了让杜氏尽快下台,甚至用尊王惠太妃为昭贤太后的方式来取得王家的支持,才把此人逐出庙堂。
玄鸿出家,那是元秀出生前的事情了,想不到杜青棠不仅仅与宪宗君臣相得,连从前的永寿公主也与之有私交。
此刻这里虽然有两位公主一位郡主,但论起来都是玄鸿的晚辈,吃不准玄鸿和杜青棠到底有什么关系,默了半晌,元秀勉强道:“姑母既然说了午后有雨,我看咱们既然要回去,还是趁早些走罢。”
“好。”昌阳公主皱着眉,偷偷看了眼瑶光,却见对方目光低垂,神色淡然,对她的打量浑不在意。
代玄鸿送走昌阳一行,瑶光回到静室,方微露庆幸:“观主,元秀公主到底还是注意到那幅画了!”
“虽然挂在显眼处,却忘记合欢的画技还不及我,九娘生长宫中,见多了历代宗师手笔,也难怪会一扫而过……”玄鸿微微苦笑,“本想着这回留九娘住这么久都是白费功夫,好在终究让她留意到了。”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二十八章 赵氏其人
'更新时间' 2012…03…14 21:42:51 '字数' 2780
梦唐定都长安堪堪两百年,单在长安城内,就有了三座宫殿,正宫又称京大内,便是太极宫,承自前朝大兴宫修缮而成,建造时采取了前朝后寝的制度,前朝又依《周礼》划分三朝,中朝太极殿乃朔望视朝听政之地,历代圣人登基、册后立储,诸王、公主大殿,并外国来朝,也多于此殿举行接见。
而东内大明宫,原本是太宗皇帝为当时太上皇颐养所建的夏宫,另有南内兴庆宫,却是玄宗皇帝时候将原本的潜邸扩建而成。
论正朔虽然属太极宫,掖庭宫与东宫亦傍其而建,但因其秋暑湿热,从高宗时候起,历代都长居大明宫,为着昭贤太后的丧礼,丰淳才搬回太极宫,丧礼结束,帝国的中心,便又移回了东内。
马车辘轳经重玄门从北衙前过,进青霄门,西北就是玄武殿。
昌阳公主道:“五哥现在身边人不多,所以我们也跟了过来,五嫂让我们自己挑,我选了含冰殿,另外还没人住的有紫兰殿、珠镜殿和承晖殿这些,一会见了五嫂你可以告诉她想住哪里。”说着又看了眼无精打采的郑蛮儿,补充道,“蛮儿你和你九姨住。”
“是。”郑蛮儿本以为回了长安她就可以回到自己家中去,却没想到昌阳公主非要拉她进宫再陪元秀几日,郑蛮儿扭不过自己的姨母,只得勉强答应下来,这会心里正委屈,与平时的唧唧喳喳迥然不同。
元秀见状,有意引开她的注意,道:“别人我不敢说,但六姐定然是住了清思殿。”
“这还用你说?清思殿离三清殿并大角观那么近。”昌阳笑着道,“哪,从后面进来走纵街就是快,已经到了。”
蓬莱殿是后宫最南之殿,相当于太极宫的立政殿,它的南面就是太液池,东面蓬莱山,四周亭台楼阁花木环绕,可以说是大明宫中最好的位置。
昌阳早已打发了侍卫提前回来报信,这时候杏娘正迎在了台阶上,看到元秀下车,眼睛一亮,满脸笑容的迎了上来:“阿家来了!”
“五嫂可好?”元秀一边和她说话,一边与昌阳拾阶而上。
杏娘欠了欠身才抿嘴笑道:“回阿家,皇后殿下一切均安,只是惦记着阿家。”
“这不是回来了吗?”昌阳公主接过话头,淡淡的道。
皇后王氏对元秀心有愧意,这直接表现在了服饰上,虽然没有动用正式场合的翟衣盛服,却也穿了绛紫底织鸾凤含瑞草宽袖对襟衫,衫下拖出明黄郁金裙,梳了孔雀开屏髻,正中插着一支赤金凤簪,凤尾犹如开屏般散开,珠翠累累,却比大典时也少不了几分心思。
她见两位公主进来,亲自离了凤座走下来:“九妹可算回来了!”说着不忘记向昌阳含笑点头,“今儿可是劳烦七妹了。”
“九妹也是我妹妹,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昌阳公主似对她有些不满,不冷不热的道。
王氏微微一怔,但很快笑着掩盖过去,看向了郑蛮儿:“承仪郡主好些时候没进宫,本宫乍一看竟有点认不出来。”
郑蛮儿和王氏不大熟悉,倒还记得母亲叮嘱过的话,立刻道:“这是因为昭贤太后去世时我恰好病得厉害的缘故。”
“五嫂,九妹和蛮儿在观中住得清苦,如今又是忽然回来,不知九妹住的地方可有准备好了?”昌阳公主在旁问道。
“昨儿就叫人打扫起来,只是不知道九妹喜欢哪一处?”王氏接连被昌阳公主抢白,也意识到了这个小姑是故意与自己为难,笑容微滞。
元秀看向郑蛮儿:“委屈你陪我在观里住了这么久,这一回住处你来挑如何?”
“我要离太液池近的!”郑蛮儿总算眼睛一亮,叫道,“最好离蓬莱山也不远——五舅母,我可以不可以把家里的飞郎接来?”
“飞郎?”王氏不解的问。
元秀替她解释:“飞郎是蛮儿养的一只半大猞猁,她一直带在身边亲自驯养,想要在秋猎里大显身手呢!”
“不说秋猎我都忘记了!”昌阳公主一拍手,终于正面看向王氏,“五嫂,我们最好也亲自养上一只!御兽园那边虽然有专人驯养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