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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的莫良亦不禁站直身子,怔怔地看着赤鹤。离水疫发生时他才不过两岁,这些年却也从乡野村民中听闻不少当年的惨况,乃至十年过去,这伤痛仍在民间默默流转,难以愈痊。虽然杜扬振振有词,但他决不相信一向温文儒雅的赤鹤会做出这种惨绝人寰的事,更何况,若说这阴险狡诈的圣域还有谁让他自心底里尊敬,那就是赤鹤,只有赤鹤。
伤痛太长,有如洪荒,人生苦短,白驹过隙。
赤鹤再次苦笑,迎着杜扬的目光,徐徐开口,“证据确凿,赤鹤无可辩驳,愿以一死谢罪。”
莫良几乎要冲过去,墨鹭一把攥住他的手臂,强行将他按在身边。
“赤执,我要的是真相,不是一命偿一命,”杜扬淡看他一眼,“而且,数以万计黎民百姓的无辜性命,又是你一命就能抵得过的么?”
赤鹤绝然道,“杜法使查到的便是真相,你还想我怎样?”
杜扬正色道,“赤执,我想听你的解释。”
赤鹤道,“我无话可说。”
杜扬道,“当真?”
赤鹤道,“当真。”
杜扬目光渐渐凝重,终于垂下双目,一把将茗眉刃掷在地上,“杜某一向敬重赤执为人,但今日你既然全盘认下,杜某也只能秉公办事。”
莫良一边努力想要挣脱墨鹭,一边高声道,“赤鹤叔叔,你胡说,不可能,不可能……”
付元冲上前一步,“赤执,没想到那等惨烈的祸事竟是出自你的手,时至今日,赤执便在圣主面前谢罪吧。”
墨鹭摇头叹道,“墨鹭敬重赤执的坦率担当,但兹事体大,于理难容,赤执,还请莫怪我等无情。”
紫麟随后亦道,“赤执行事一向干脆利落,既然甘愿以命相抵,请动手吧。”
面对众人的步步紧逼,赤鹤面上却现出一抹释然。
那一日的天塌地陷,纠缠了他整整十年,若真能用一己之命阻止一切发生,他甘愿,可是,他去晚了。无力地看着一切发生时,他竟想到了梁霄,那一刻,他终于也亲身感受到绝望的滋味,无能为力,只有绝望。
赤鹤俯身拾起茗眉刃,执在掌中深深注视了一会儿,缓缓开口,“我最后只有一事相求。”
杜扬道,“什么?”
赤鹤道,“我还需要一些时间。”
杜扬道,“赤执可是想着待过血完毕帮梁霄去除体内寒毒?”
赤鹤点头,“正是。”
付元冲道,“杜法使,万万不可答应。梁霄的墨玉如何你很清楚,赤鹤的功夫也不可小觑,若是二人联手耍什么诡计又该如何?”
杜扬沉吟片刻,又道,“赤执,若你信得过杜扬,杜某愿意立誓,等梁霄为这孩子过血完毕,定当全力助他去除体内寒毒。”
赤鹤听杜扬讲完,不再说什么,只是抱拳致谢,他与杜扬虽然关系平平,却深知此人可以信赖,终于一手执刀,对准自己心口。逼迫他的,不是眼前各有所图的人,而是他心底始终无法释怀的罪孽,他所认为的,他的罪孽。
只是,那个人的笑颜竟再次浮现心头。红烛摇曳,凤冠霞帔,不过是今生的一场幻梦。
若真的可以今生无亏欠,来生无牵绊,有多好。
☆、并刀如水
漫天大水,一波一波汹涌而来,震耳欲聋的呼啸声中,仿佛天塌地陷一般,四下茫茫,只剩一片黑暗。身体像孤叶般飘摇,终于,眼前迎来熹微的光,一双手,缓缓伸到面前,牢牢握住即将被巨浪吞噬的生命。
景杰的身体一怔,于涔涔冷汗中睁开双眼。
又是这个梦,又是这个大水的梦。
感觉到周身潮气袭人,景杰茫然四顾,灯光幽暗,地上许多长长的人影,一时不知眼下是何时何地,侧首间,终于看到外婆,同时发现自己的一只手被外婆紧紧握着,汩汩地有淤黑的血流出,而另一只,正与梁霄合掌相对,一股莫名的温热正自梁霄的手掌缓缓传入自己的身体,一时间,四肢百骸,心口肺腑竟是奇异的舒畅。
四周出奇的安静,似乎连呼吸都停滞了。
叮一声脆响,一把荡着寒光的匕首掉在青石地上,季无尘幻影一样出现在赤鹤身前,牢牢抓住他原本执刀的手。
莫良第一个低呼出声,他一直被墨鹭制住手臂,眼看赤鹤举刀,紧张得心跳都要静止了,直到此刻才长舒一口气。
季无尘道,“各位,有两件事还没查清楚,又何必急在这一时片刻。”
墨鹭终于松开莫良,上前几步,向季无尘抱拳道,“季先生远道而来,好好的一场切磋却被我域中旧事搅了,实在抱歉。现在我们不过是清理门户,还望季先生高抬贵手。”
季无尘微微一笑,“圣域的事我一个外人自然不会插手,我只是想把我想问的话问完。”
杜扬亦笑一下,他似乎早料到这个局面,“季掌门想问的是何事?”
季无尘道,“圣主是怎么死的?天地同寿何在?”
赤鹤缓缓摇头,仍是沉默。
季无尘眉稍微蹙,看着赤鹤,“为什么,你宁肯死也不愿说出来?”
赤鹤淡淡道,“事已至此,多说又有何用。”
此时,一个声音悠悠传来,“他不说,不过是因为他不知道。”
众人循声望去。
梁霄依然盘膝坐于原地,深吸一口气,暂时停止过血,又道,“季掌门,你想要知道的事我都会告诉你,只是,请你给我点时间。”
赤鹤豁然转身,直视梁霄双眸,微微张口,终于只是摇了摇头。何必执着至此,你的命,我怎么可能要。
梁霄不再说话,闭上双目,继续全力运功过血。
景杰挣扎着从黄夫人怀中坐起,低低唤了一声“梁霄”。梁霄已发现景杰醒来,只是兀自闭目运功,并不理会他。
付元冲朝梁霄大步走去,“有话快说,何必卖关子?”说话间,摸出腰间的拂尘,似是随时准备出手。
季无尘缓步上前,沉声道,“我已经等了十年,也不差这一点时间,各位不妨给季某个面子,等等又何妨。”
紫麟道,“既然季掌门开口,我们定然会等。”言罢,冷冷看了梁霄一眼,“梁霄,这一次,咱们新仇旧账不妨一起算算。”
景杰怔怔看着众人,虽然一时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却也猜到这些人要对梁霄不利,眼见梁霄为自己运功疗毒,知他功力肯定会极大损耗,便奋力想把行血的手挣脱开,却见黄夫人探手过来,将他的手紧紧按在梁霄的手掌上。
景杰回首看黄夫人,低声道,“外婆,别这样。”
黄夫人只是目光绝然地盯着那双过血的手,似乎什么也没有听到。
所有的人重又陷入沉默,只有石缝中不时滴落的水珠偶尔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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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岸,玲珑阁。
茵茵静静站在窗前,恍然盯着眼前的一顷碧波。关于白府模糊的印记,无论她怎样努力挣脱,还是蔓草丛生般钻入她心头。
不久前她才笑着跟梁霄说,她不怕。不怕,只是因为他在她身边,此刻,心中莫名凄清,只盼梁霄快些回来。
她又看到星子漫天,妈妈躺在雪地上,曾经美丽的容颜满是鲜血,看到白鹏狰狞的目光,看到冰行健冷酷的脸。茵茵不由握紧手中的匕首,那把匕首上似乎还留有梁霄的温度,那样子的温暖让她心安。
茵茵闭上眼睛,眼前现出梁霄的样子,他将她拥进怀里,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忽然之间,茵茵觉得这个情景似曾相识,那个人拥着她,无比温柔,无比疼惜,也无比的不舍。曾经的记忆在脑海中云烟一般掠过,丝丝缕缕飘散在心头,仿佛透过无数帷幔,茵茵终于看到一双白皙的手,轻轻捧着她的脸颊,一个温柔的声音,“茵茵,对不起”,那是冰晶留给她的最后的话。
茵茵忽然一个冷战,两个情景交叠在一起,一样的疼惜和不舍,一样的一去不回头。一颗心募地收紧,她不由后退几步,喉头哽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他让她等在这,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