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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杰握紧剑鞘,横空出击。剑鞘古拙,与轻灵的墨玉不同,景杰握得靠前,以便借助整个手臂的力量,剑鞘破空,呼啸着直刺梁霄胸口。
梁霄只是从容看他,对势大力沉的一击恍若不见。
景杰手心渗出冷汗,他已出手,对方却岿然不动。
惊鸿一剑在最后一刻刺出,精妙绝伦。剑尖直抵景杰眉心,没有一分一毫偏差。一瓣心香,完美得一如既往。
而景杰手中的剑鞘,连梁霄的衣角边都没有沾到。
虽然明知梁霄不会伤他,墨玉刺来的一刻,心中仍是一阵惊骇。震慑心魂,是墨玉与生俱来的特质。
“若我可以做到,你便没有理由做不到。”梁霄沉声道。
景杰怔怔站在原地,一时说不出话来。
梁霄自他手中取回剑鞘,收起墨玉,转身靠在篱笆上,轻轻喘息。
景杰上前一步,看疏篱花影间他苍白的面容。
静默了片刻,梁霄侧首看他,徐徐开口,“我跟你不同,只要能让自己变强,各家各派的功夫我都愿意尝试,之所以选择墨玉,只是因为在我能接触到的功夫中,它最强。”
景杰安静地站在阳光里,听他继续讲下去。
“虽然一直以来,墨玉都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但最初,我是抱着功利心的,”梁霄微微一笑,“可是你不同,你从一开始就是因为喜欢,所以,将来你的剑法必在我之上。”
“我真的可以么……”景杰轻声问道。其实,梁霄只消一个肯定的眼神就能将他说服,他问,只是想再听一遍,多听一遍,他依然能够做到。
“可以。”梁霄道,“你要记住,剑不在手里,在心里。别说手筋断了,就是整只手都断了,只要你愿意,你依然可以使出一瓣心香。”
景杰看着他,点点头,唇畔一抹释然的笑。
梁霄拍拍他的肩,向檐下走去,他的脚步缓慢虚浮,身影却异常稳健。景杰下意识伸手,本想扶他一把,但很快放弃了。
这个人,任何时候,只要他愿意,总是轻易便可生出不可一世的气场,哪怕是不可逆转的宿命,依然无法将他打倒。
见梁霄靠回躺椅中,兀自闭目养神,景杰刚想溜回厨房,却听梁霄自他身后道,“玄铁剑你是真的不宜再用了,我会帮你选一把适合的剑。”
景杰停下脚步,回身一偮,眉眼含笑,“谢师傅。”
“又来了,谁是你师傅。”梁霄睥睨着他笑骂。
景杰无赖道,“怎么不是,师傅刚才不是还夸我将来必能青出于蓝胜于蓝。”
“你就当客套话听听吧,”梁霄懒懒地看他,“平心而论,我并不认为谁的剑法能在我之上。”
景杰歪头笑,梁霄啊梁霄,真是本性不改。
不过五六日光景,春花都没开完一茬,景杰便被梁霄赶走,梁霄说他堂堂圣主,整天窝在这么个小村子里像什么话。
景杰心里确实放着很多事,这几日见梁霄虽然气色不佳,但精神尚可,悬着的心也放下一些,他知道梁霄固执的很,也不和他争执,只是默默打算着,回去看看也好,过上十天八天再过来。
梁霄一眼看穿他的心思,轻轻一语打翻他的小算盘,“你端午再来吧,放心,在那之前我会好好的。”
一下子被支出去两个月,景杰终于还是抗议道,“端午?为什么非得等到端午?”
梁霄颇认真地想了想,回道,“那五月初四吧。”
景杰眨眨眼睛,一头雾水。
梁霄笑,“端午还指望你去抢李四粽子呢。”
“这个简单,那胖大婶肯定再不敢惹我了,”景杰一脸慧黠地笑,“我可是吃小孩心肝的。”
梁霄懒得再和他废话,挥挥手,以示送客。茵茵对景杰俏皮一笑,亦躬身做出请的手势。
沿着村中小路一径走去,景杰又是一通老生常谈,无非是把这几日已经讲了许多次的话又从头到尾叮嘱一遍。茵茵仍是一字一字认真听着。
临分别时,景杰最后交代道,“若梁霄有什么不妥,一定第一时间放追风去长夏报信。”
茵茵点头,沉默片刻,忽然轻声道,“你也不必太忧心。”
景杰驻足,侧首看茵茵。
茵茵浅笑一下,又道,“我只是想告诉你,余下的日子,若可以一直这样平静度过,已经够了,只要没有人,没有事再来打搅哥哥,我就撑得住,你也要撑住。”
景杰执起茵茵的手,握住掌心里。眼前的人,总是可以给他力量,即使,需要安慰的人明明是她。
景杰苦涩一笑,“我撑得住,你放心。”
“我会照顾好哥哥的。”茵茵张开双臂,轻轻拥抱景杰,眸光清亮,“有你呢,我不会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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泉溪的夜,静得醉人。
一片朦胧中,茵茵看见梁霄站在疏篱前,向她温文地笑。他依然穿着她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新夹袄,衣领上滚了一圈厚实的裘绒,雪白雪白的,衬得他面容越发隽致。
他向她伸出一只手,笑着说,茵茵,过来。
茵茵含笑向他走去,可是,每当她走近一些,他却又远了一些。她始终无法触到他的手。
她的笑容渐渐褪去,只得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向着他的方向,越行越快,直至开始奔跑,拼命跑,不停跑。疏篱,藤蔓,零落的花朵,在她身侧迅疾掠过,眼前的一切模糊一片,唯有他,白衣胜雪,在她永远无法触及的彼岸。
茵茵低呼一声,从梦中惊醒。四下寂静无声,只有屋外冷杉临风,枝叶婆娑。她拥被而坐,待最初的心悸过去,轻轻推开身侧的窗,夜风袭来,深邃夜空一轮满月,安静地伴在身边。
默默起身,不着鞋袜,就这样走进屋后的月光里。月色澄净,流水一样铺洒在林间。
向着满月,茵茵屈膝跪下,双手合什,虔诚祝祷。她记得夫子早年曾给她讲过一个故事,传说满月之上有神灵,只要白衣跣足,诚心祈求,心愿便可成真。
风过林梢,枝叶哗哗作响。梁霄亦站在窗前,目光透过半敞的窗棂,看着茵茵单薄的身影,隐在素银一片的月光中。
他抓起手边的外衣,想去为她披上,怔忡片刻,又松开手。那样也好,月下祝祷,只要她能获得片刻静好。
天渐渐暖了,叮咚的溪流声重新响起。茵茵每日第一件事便是开窗,让清新的气息充盈在房间内,这时候,梁霄每每含笑注视,他最喜欢,温暖的阳光倏然而至,映在茵茵光洁的额上,无比圣洁美好。
有时候,茵茵会陪他到附近走走,踏着松软的泥土,闻着青草的气息,到处皆是一片蓬勃生气。
春种开始了,水田里重新涌动清亮的水流,油菜花开了漫山遍野,大人们挽起裤腿在田里忙碌,孩子们则在花丛中嬉戏,冒着倒春寒下水摸鱼。
看到梁霄,每个人都会放下手里的活计,过来同他热络地聊上一会儿。他们皆一眼便能看出他气虚体弱,脸色不佳,但朴拙大美的山水哺育了他们乐观的天性,几乎每个人都想当然地认为,这不过是因为大病初愈,很快,梁霄便会像从前一样生龙活虎。
有时候,孩子们也会嬉笑着跑过来,争抢着把抓到的蝴蝶或捕到的小鱼拿给梁霄看,一叠声地唤着梁哥哥。偶尔,一旁相随的年轻母亲会笑着说,该叫梁叔叔才是。在一片哄闹中小孩子根本无暇理会她,茵茵则会笑着说,梁哥哥好听,这样就很好。年轻母亲亦顽皮地笑笑,梁哥哥是我们的,怎么能让这些个皮孩子抢了去。
唯有夫子,不再像过去那般频繁邀梁霄去家中饮茶对弈,而是有意无意常常到他们居住的院落小坐,每次都会带些助眠解乏的熏香,或集义生气的食材。有一次,梁霄递茶给夫子,夫子抬手,无意中触到他冰凉的指尖,一时间,竟似失了神,好半天凝眸不语。倒是梁霄,轻轻将茶盏放在夫子面前,微笑着拍拍夫子历遍风霜的手。夫子眼圈一红,低头,将尚嫌灼热的茶一饮而尽。
这里,梨白覆枝,青山笼翠,一切都是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