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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想喝水,至于这么苦大仇深么?”
她转身取了个茶杯来,倒了杯水,递至他嘴边。许是因太过饥渴,白复两三口便喝完了杯中的水,继续凝眸注视着她,显然不满足。
“真是难伺候。”
风尘子咄了一句,起身又给他斟上一杯。白复再次一饮而尽,喉咙终于不再那么干燥,徐徐吐出两个字:“……再喝。”
她恼怒地拍了一下对方的额头——那是他全身上下唯一完好无损的地方。
若非这死小子重伤在身,她早就拆了这没大没小的家伙了!
她撇了撇嘴,索性将茶壶捎来,接连喂了他一整壶的水,白复方才舒服了些。
“喝饱了没?”风尘子瞪着病床上的少年,没好气地问。
“嗯。”白复满足地应了一声。
她将茶杯放至一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凑到他面前,正色道:“以后千万别再练什么邪功。你的伤虽是治好了,但这金蚕噬骨——我也没有办法。”
她不由一叹,续道:“晨泠说,那魔教宫主已经死了,应当就不会有人再操纵这金蚕。但这毒虫是奇门剧毒,只要你不练邪功,好歹能留一条性命。”
白复听到一半,唇间骤然迸发出一声惊呼:“你、你说什么?!宫主他——他死了?!”
“是啊,被尹怀佑那小子给杀了。”提到这个名字,她面色忽然一沉,“哎……”
白复全然未注意到她的伤神,惊叫道:“那个女人呢?她死了没有?!”
风尘子疑惑,半天没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谁。待她意识到对方所指之人是回心时,随即狠狠抽了他一掌:“你就是这么说你的救命恩人的?回心为了救你,差点死掉,你知不知道?!”
“我、我才不管!”白复咬着嘴唇,恶狠狠道,“就是因为她,我全家才会死,就是因为她!”
说话间,他再次扭动身躯,愤恨地大吼。风尘子默默听完他的咒骂,暗自垂眸:“你们白家的事……我知道。”
她的神色转为黯然:“那场惨剧之后,我曾去过白云山庄,也是在那里救了回心。”
听着她的叙述,白复一怔,脑中瞬间闪过那埋藏已久的记忆——一个紫衣女人,在他的注视之下,从死人堆中捡走了一个新娘子。
他细细盯着风尘子的面孔,恍然间明白过来,不可思议地叫道:“你……是你!”
风尘子讶然:“你认识我?”
“我……我当时躲在厨房,我看到了你!”他愤怒地吼叫着,尽管痛感牵制着他的每一寸肌肤,他仍拼命地摇晃着身体。
出人意料的是,风尘子并未生气,只是淡淡地望着他,目光中竟露出悔意:“当年……若是我把你也救走,那该有多好。”
这句话不知是跟谁说的,话到末尾只剩下深深的叹息。
良久,白复渐渐平静下来。他动弹不得,只得盯着天花板出神,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最近,回心一直在照顾你。”风尘子忽然幽幽道。
白复不接话,沉了良久,毅然道:“我不会原谅她的。”
凝视他片刻,她突然嗤笑一声,嘲讽道:“白洛,你会不会觉得你很可笑?我始终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会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回心身上。”
白复冷哼一声,厉喝:“灾厄是被她带来的!如果不是因为她,我全家都不会死!”
“你怎就不想想,她也是被无辜卷进去的?应该说,她比你更加无辜。”风尘子坐定片刻,叹,“你自始至终是白家人,而她却不是;你白家人受难,她却跟着你们承受。好好的青春年华落得这么个下场,她有没有怨恨过你呢?”
“你总说她是灾星,把祸害带到你们家,克死你一家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她自己本来也是个千金大小姐,如今家门衰落,父亲也是百病缠身。你在魔教的时候差点杀了她,可她却还是来救你了。”
“其实你最应该报仇的人,是你自己。你高举报仇的旗帜,一口咬定父母的死是全天下的责任,让他们无法安息。”说到这里,风尘子可悲地望着他,“我不是让你不要去报仇,只是,现在杀你全家的罪魁祸首已经死了,你为何还这么执迷不悟?”
话毕是一阵良久的沉默。白复意外地安静,连风尘子都要怀疑他是否已经睡着。她不悦地凑近,直至看到他的脸时,才讶然发现,这个总是面露凶光的少年,在不经意间,神色有些无助。
她无心再说,只是轻轻舒了口气,道:“别忘了,是她把你救回来了。”
她的身影离开视野,半晌之后,白复听见关门之声,似是她出屋去了。他静静地躺在床上,七年来,心境第一次如此平和。
他,怎会不知——七年前的那个新娘子,不过是被卷入纷争的牺牲品。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杀她,她却一次又一次地救他。曾经有无数次,他产生了隐隐的动摇;曾经有无数次,他用自残的方式激起自己复仇的怒火。
为什么要救他?他不禁想问。
他们在七年前并未见过面,她——又是为什么,这样义无反顾地,去救他?难道只是因为同情;只是因为,他是个仅有十五岁的孩子?
不,不止是她,还有尘音谷里的那些人,全部都是疯子!
他杀了晨泠的师父,而晨泠却为了救他拼尽全力;分明自身难保,静轩却不顾一切地想要帮他;那个一向恶名远扬的风尘子,也是这样地为他劳心劳力。
为什么?这些人,难道就不知道报仇二字怎么写么?!
想到这里,他的喉咙里迸发出一声低吼,仿佛是野兽的悲鸣,不堪入耳。他咬着嘴唇,神色痛苦无比,不知是委屈还是怨恨。
这些人——这些疯子!他们到底拿他这么多年来的决心当什么?!为什么他一次次拼上性命的复仇计划,会显得这样一文不值?!
心中骤然产生强烈的恨意,强烈到连他自己都隐隐觉得,这是一种可悲。
再也承受不住这样的精神折磨,少年的嘴唇已然咬出血痕,两行泪水从他的眼角溢出。
连他自己都惊讶了——七年来,这是她第一次流泪,第一次无法掩饰内心的恐慌与不安。
曾经,无论面对怎样可怕的敌人,抑或是经历怎样的绝望,他从不曾流泪。而今,那浑浊的泪水,毫无保留地道出了他的害怕与恐惧。
门声再次响起,似是有什么人进屋。白复以为是风尘子回来了,遂压低声音命令道:“我饿了,给我弄点吃的来。”
言罢,他听到一个轻微的撞击声,像是碗盘撞到了桌子。因为不能回头,他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为是风尘子不满地在发脾气,更加得意起来,补充道:“我要吃上好的佳肴。”
他感到那个人正向他走近,本想着能看到风尘子的怒容,然出现在他眼前的,却是一张清秀而又苍白的面孔,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他:“你饿了?我煮了些粥给你喝。”
白复大惊,拼命地晃动身体,忙不迭避开她的目光。脸上的泪痕犹在——这样尴尬的表情,可不能让她看到!
回心似是没有注意到他神色中微妙的变化,只是笑呵呵道:“你大病初愈,不能吃刺激的食物,我煮了些小米粥给你,很好喝的。”
白复的视线一直锁定在上方,板着脸道:“拿走。”
她并不理会,轻轻将勺子举到他面前,道:“慢点喝。”
他紧闭着嘴巴,从唇间的缝隙中吐出两个字:“……不喝。”
“你不是饿了么?”
“我不吃你给我的东西。”
他轻瞟了她一眼,然后再次将目光收了回去。回心看得一怔,手边的动作不自觉地停下。
面前的这个少年,虽从未对她展露过笑颜,然如今的他,有哪里明显不同了。
她说不上来——这个孩子的目光,在不知何时,已经不再有那样可怕的凶气。他仿佛回到了那个属于他的年纪,有着不满和叛逆,而不再是如恶鬼般森冷。
她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言不发。白复被她瞧得浑身不自在,咄道:“你看什么看……”
他的声音在句末突然低了下去,抬头望见的,是她惊喜而又错愕的眼神。
“你……你笑什么?!”吃惊之余,他不忘大吼一声,“别以为笑了我就会理你!”
回心的嘴角轻轻划开一个弧度,心中像是有什么东西落了地,如释负重般地长舒一口气。望着她安然的笑意,白复一怔,渐渐平静下来。
那样的微笑,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