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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街头转角处出现了一高一矮的两条人影。
那高的一个戴着顶阔沿范阳笠,身上裹着一条宽大的毡子。大半个面庞都被毡子掩蔽,只露出两只炯炯发亮的眼睛。
他面目虽不可辨认,分明就是海云—一因为紧跟在他身侧的那个矮小人影,正是纪小龙。
两人顺着街檐向前走,不片刻,停身在_名叫“醉仙楼’伽酒店门前。
小龙指指店门外的金字招牌,低声道:“就是这一家。”
海云晤了声,道:“好,我进去谈生意,你在这儿小心守望着。”
小龙道:“那姓刘的绰号‘金钱豹子’,是个麻睑,你可别弄错了。”
海云又晤了一声,迫自掀开帘子,跨了进去。
店里烟雾弥,满满坐了一屋子客人,拥臂猿拳,好不热闹,但这些客人绝大多数都是穿短衣的粗扩汉子,一望而知,全是靠水路混生活的船家。
海云正游目四顾,一名店外已经含笑迎了过来,说道:“客官.对不起,小店今天是船帮刘大爷冥客,席位今白了,请改天再来吧。”
海云点点头道:“我正是来寻刘大爷的。”
店伙轻哦道:“原来是刘大爷的客人,请问贵姓是——--”
海云道:“姓陈。我是徐州府龙记商号的采办。”
那店外连忙陪笑道:“刘大爷在接上.陈爷请随小的来。”
一面在前领路,一面高叫道:“徐州府龙记商号陈爷到啦,楼厅雅坐待客啦。”
楼上地方比较宽敞,大约只有五六张桌子,客人衣履也比较整洁讲究.此时都已酒意阑珊.残席将终。
首席上一个锦衣麻脸老头儿闻声站了起来,却满脸迷惘的道:“龙记商号姓陈的?是那一位的朋友?”
全楼客人面面相觑,都摇头表示不认识。正诧异同,海云已循梯而上,在楼梯口缓缓脱下笠帽,卸去了裹身毡子。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海云揭去帽毡,露出一息锦缎儒衫和嵌玉文士巾,衣是彩昂生辉,人是玉树临风.丰神珍朗,立刻镇慑住满楼客人。刹那间,整座酒楼宇优静了下来。
海云含笑向四周供了拱手,然后走到那麻脸老人面前,欠身道:“敢问这位就是船帮刘大爷吗?”
麻脸老人连忙还礼道:“不……不敢当……在下正是刘福根……”他似乎没料到海云会跟自己说话,一时竟有些期期艾艾,手足无措的样子。
海云抱拳道:“在下姓陈,现为徐州龙记商号采办,冒昧造访,打扰了诸位的酒兴,请多原谅。”
刘福很忙笑道:“这是什么话,贵客光临清还请不到哩!伙计,快给陈爷添座来。”
店伙添了座位,海云也不推辞.坐定后.先问桌上客人敬了盅酒.说道:“诸位是刘大爷的贵客,也是陈某的尊长前辈.初次相见.借花献佛,委实不成敬意。”
刘福根大笑道;”说来都不是外人,在座全是船帮兄弟,谁都跟徐州府龙记商号交往过.谁不知道“龙记’是大江南北第一家大字号!”
海云道:“可惜在下才入”徐州龙记’不久,以前和诸位都未见过,今后还请多多指教。”
众人都道:“不敢当,以后上要仰仗陈爷的照顾。”
刘福根道:“我正觉得奇怪,徐州龙记我半年前还去过,却没见过陈爷,敢情陈爷是最近才到职的?”
海云道:“敝号在大江沿岸部有分号,在下以前系在‘长沙分号’任职,最近才被黄老夫子调来徐州分号。”
刘福报道:“原来如此,贵店徐州分号的黄老夫子,我倒是颇为熟论的。”
海云道:“在下正是奉黄老夫子之命,特来拜谒,有件事,要请刘大爷鼎力相助。”
刘福根道:“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只要我刘某人办得到的.绝不推辞。”
海云笑了笑道:“如此我这里先谢谢刘大爷。敢问刘大爷.现今停泊在南阳镇的客货船只,共有多少艘?”
刘福根道:“我没有详细算过,大约除了过境寄泊的外,总有二十余艘吧!”
海云道:“附近五十里内,能载人的船只,连渔船在内,共有多少?”
刘福根沉吟了一下,道:“那就很多了,至少也有百艘以上。”
海云又问道:“这些船只都属贵帮管辖吗?”
刘福报道:“运河两岸船只,都属本帮管辖——陈老弟问这些些什么?”
海云含笑道:”敝号有意将贵帮所属空船全部包租下来,不知办得到么?”
刘福根吃惊道:“包租全部船只?连渔船也内?”
海云道:“正是!”
席上众人都惊诧莫名,纷纷道:“那可得要不少费用。”
海云道:“三天之内,蔽号有大批货物,经运河转埠,需船甚多.是以黄老夫子特命在下赶来安排,至于费用若干,但凭刘大爷和诸君吩咐就是。”
刘福根忙道:“你要多少船,准备租用多少时间?”
海云道:“凡运河两岸船只.无论大小。全部租用,日期暂以三天为限,只等货到,随时装船,不知这样行不行?”
“行!行!行!刘福根连声答应,满脸皱纹都笑得抖动起来,一面大声吩咐:“伙计,快借把算盘来用。”
这可是百年难遇的大交易,在座皆是船帮中人,谁不笑在脸上,乐在心头。于是,有的帮忙刘福根计算费用,有的就巴结海云,殷勤敬酒。
算盘“滴滴答答”敲了好一阵,刘福根陪笑说道:“彼此是老交情,不好意思过份认真,就按二十艘大船,一百艘小船计算吧!大船每日租费五钱银子,小船三钱,三一得三,二五一十,每日合计四十而,三日共是一百二十两。龙记是老主顾、订金只须先付半数,等…”
海云摆摆手道:“三天租费.在下全部预付。”从袖中抽出一卷银票扬了扬.众人眼晴都大了,看那厚厚一叠.怕不有干两以上。
刘福根咽着唾沫笑道:“这…真是不好意思…”
海云当场点出一百二十两徐州龙记钱庄的银票,却不立刻交付给刘福根,正色说道:“亲兄弟明算账。在付清定金之前。在下有个条件,必须言明。”
刘福根眼睛只顾望着银票,忙道:“陈老弟尽管吩咐,咱们一定遵办。”
海云道:“贵帮船只既然由敝号包租了,三天之内,不能另接生意,这话可对?”
刘福根道:“这是规矩,当然对。”
海云道:“但贵帮辖区辽阔,唯恐有照顾不到的地方,收了敝号租费,却又另接其他生意,那样必然妨碍了敝号运货时效。所以,在下想请诸位答应,今夜就发出通知,要附近五十里内船只,天明前全部集中到此间南阳镇,但不得泊靠码头,必须在距岸三十丈外水面下锚,听候通知,方准移动。”
刘福根大笑道:“船由你包租了,你高兴要他们在湖里统圈子玩儿都成。放心吧,天亮以前,一定办到就是。”
海云付清了银票,起身道:“丈夫一言,快马一鞭。承诸君慨允协助,在下改日再谢,告辞了。”
刘福根忙道:“老弟,别走,公事谈完了,咱们还得述述私谊,再喝两杯……”
海云谦谢了一番,坚持要走,刘福根见挽留不住,只得亲自送到店门口,海云叮嘱次日晤面;长揖而别。
转过街角,小龙从暗影中快步迎了上来,问道:“妥当了么?”
海云点点头,一面又戴上笠帽,披上毡子,一面微笑道:“咱们总算抢先一步,等他们天亮以后,附近五十里内,已经无船可雇了。”
小龙道:“我真不懂,你凭什么断定他们到此地又要雇船呢?”
海云道:“理由很简单:第一,由东平南下,陆路比小路方便.由南阳至微山湖水路却又比陆路方便多了;第二,此地已经接近微山湖,船上更较陆上易于隐蔽行藏;再说,他们人数众多,也耽心再往下去,不容易雇到大船。”
小龙道:“如果他们决心乘船,随时可以动武强抢,你纵然预租了全部船只,又有什么用?”
海云道:“他们当然可以逞强夺船,但那样一来,等于暴露了行踪,依我想,聂开泰不在,那姓姚的统领未必敢如此明目张胆。”
小龙道:“可是,他们要去大觉禅院,总得用船才行呀。”
海云道:“所以我只想阻止他们三天时间,三天以后,黄老夫子已经准备妥当,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