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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他肩膀空隙处往下一瞄，有些圆滑的字迹，凌修月。呵，如雷贯耳。
进大学前父亲就交代过，似乎同班的有个是什么省长公子，得好生担待。处得好了，对他的前途百利而无一害。
父亲也是律师出身，对人际关系的掌握很是老练。
郭子笺虽然也步父亲后路选择了法律专业，却是出于自己的善恶喜好，而不是什么高薪职位的崇拜。
那时候还年轻的少年对什么关系什么后门是最为不齿的，自然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对这位传说中的高干子弟不待见起来。
后来分宿舍时两人又打了照面，郭子笺一愣，凌修月倒自来熟，伸手向前：“我是凌修月，多指教啦。”
见得不到搭理，又自我圆场地把人家的手拽过来，在空中甩了两甩，当礼成，继续乐呵呵地回头收拾东西去。
宿舍是四人一间的，郭子笺进来时另两个已经自己占好了床位。跟他们点过头当招呼，小郭同学很下意识地占了剩下那双架床的下铺。
这时凌修月就进了来，一见他动作就喊了一声：“啊！我想睡下铺哎！让给我好不好？”
第一眼就被那耳钉的亮光晃到了，又是一个不成器的富二代，强取豪夺么？笑话。
郭少年心里冷笑一声，眼神都冷了：“不让。”
“啊，那就算了。”凌修月回应得比想象中爽快，挠了挠头，像猴子一样麻利地蹬蹬两下爬到了上面去，仿佛刚才的提案就只是随口说说，成不成功并不是目的。
后来相处下来，郭子笺也慢慢习惯了这个人的脾气。
宿舍四人相处很客气，却算不上熟络。除了凌修月这个另类，另外两人的性格跟郭子笺有些相似，那些推杯话盏不醉无休的颠乱生活，倒是没在这个四人间里出现过。
但大学男生，不一起做些什么活动总是说不过去的。
在凌修月的怂恿下，四人都一起玩了网游。那两人玩没多久就放弃了，倒是郭子笺一路坚持了下来。
于是跟凌修月自然多了不少话题，郭子笺喜欢游戏里打字更胜于现实交谈，凌修月却更倾向于现实大呼小叫，时不时吼一句“小子，金魄灵石哪个地图会出！？”
鉴于那家伙除了PK脑子里装不下什么别的，郭同学就成为了攻略库。
就算在游戏里装作互不相识，现实的探讨长聊却已经成了习惯。
直到大二下学期，开学回来时凌修月已经在宿舍里，本还以为他是早到而没太留意，却发现跟他们把东西往外掏的动作明显不同，这家伙是在把行李打包。
“……这是做什么？”
“我转学了。”凌修月说得倒轻松，嘿嘿地笑，“法律果然还是不怎么适合我，我决定去读公安学院。”
这个人啊，喜怒无常，却是直爽得很，从来都依着性子去做事。
其实同学没多久，自己就发现了。
如果是出于父亲交代而与你深交，那是自己深深抵触而百般不愿。
但如果我发现你只是个笨蛋，没神经，表里如一的，貌似还不错的家伙的话。
不关你的家庭或后台，也不关什么铺路或走后门的设想。
想与你做朋友，是我自己的决定。
现在回想的话，却是转学之后，才真正和凌修月知交起来。
后来凌修月转战梦境，郭子笺跟同过来似乎也顺利成章。
凌修月练了个女号，以他性格，也没什么做不出来的事了。
郭子笺呢，则构建了一个沉默明理的大神形象。他人看起来平和，性格也周到和善，功利心这点，倒是比凌修月强悍很多，毕竟是在那一个律师父亲的教育下出来的。
游戏是虚拟江湖，却也是社会缩影。显然他对这个摸得很通透，剑过无痕的形象很是崇高。
不言是非，则避争端。
实力强大，则少是非。
偶尔发言，便能引起众人惊叹围观。不常出手，却是轻易就能呼风唤雨。
对这个结果，郭子笺很满意。
虽然这个形象，就没法像凌修月一样淋漓恩仇，不过毕竟两人追求的本来就不一样，倒也各如人意。
直到凌修月过来哭号说被求爱信息骚扰得太烦的时候，郭子笺还有点小小的得意。
月灵花显然扮演泼辣女娃很得心应手，连被杀的玩家都可以随口调戏几句。加上那家伙打着练人妖号钓大鱼骗人装备的龌龊心理，从来不刻意去澄清自己的性别问题，所以求爱的信息是络绎不绝。
而剑过无痕太过德高望重，加上又不常说话，看起来十分不好勾搭，倒是给了人一种太过于遥远的感觉，反而没什么人有那个心思过来骚扰。
——看，就连这点，我也比你成功。
心里是这么想，表面倒还是要装出同情来，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不如我俩结婚算了。”
“……你不是计划钓大鱼的嘛？”
“在我自己已经成为大鱼的时候，我发现，比我还大的鱼，就剩你了……”
于是随便挑了个时候过去找月老，交钱点确定，称谓更改，解散队伍，各飞各的。
前后不过5分钟，倒是好友信息和世界喧闹了很长时间。
婚是结过了，却还是以前那样相处。两人在游戏里交集并不多，甚至有些固定队伍的人还不知道这两人是夫妻。
月灵花继续腥风血雨，剑过无痕依旧淡和强势。
大不了那家伙又遇见什么困难时飙一个电话过来，嗓子语调都是越来越妖孽了，问个地图能跟演话剧似的，烦归烦，倒也省了打字，两夫妻继续装路人。
郭子笺喜欢凌修月这人，却不代表就会赞同他做的所有事。
比如他在游戏里认了个女儿。
比如那个女儿，是游戏里名声十分不好的，九天仙女。
九天仙女的名字一天要在世界上出现好几次，不少时候还会牵连上月灵花。
郭子笺自然对这个人印象是十分不好的，只是凌修月向来凭自己喜好做事，他也没什么立场更不想指责他什么。
反正凌修月历来也不拿自己的恩怨来烦他，就算会为九天仙女盲目出头，应该也能分清可为不可为，不让自己背受太多骂名。所以他只管好他自己就行了，至少可以不跟她产生交集，也就眼不见为净。
在洞穴里头一回遇上九天仙女时，郭子笺心里咯噔一下。见她在当前喊“爸爸”，心里更是大叫不好。
装作淡定回复，却是拿月灵花顶上，短短几句话把自己关系撇个一干二净。
那之后很是顾虑了一段时间，幸好这个九天仙女并没有来加他好友，更没有来套近乎求庇护，甚至连巧遇都没有过了。
那天那句“爸爸”之后，就再无下文。
看来是个不会太无理取闹的主，就这点而言还有可取之处。
郭子笺也就恢复了平日游戏生活，不再关闭加好友开关。
直到跳护城河事件发生。
世界上翻滚的对话，去除一些不必要的信息，很容易总结出来发生过的事。这种被朋友背叛的事时有发生，也不算出奇。
只是他的屏幕上弹出的那条信息，让他愣了一下，正在砍怪的紫衣剑客停了动作。
【好友】九天仙女：妈妈，我不开心。我觉得自己好孤单。我不想玩了。
看开头称呼，分明是发错了的。
只是……原来那个似乎无恶不作，无人不厌的角色，其实也是个活生生的人，也会感觉到孤单么？
看起来只是在游戏里借着高手庇护作威作福的小孩子，却也是会孤单的么？
郭子笺为人较淡，朋友不算多，但有凌修月的聒噪，倒从来没机会去体会过叫孤单的那种思想感情。
有凌修月就足够了，他一向这么认为的。
难道这个九天仙女，身边竟连这样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是该感慨她为人之失败，还是哀叹她的可怜，后来又听凌修月说起什么前夫专门选她生日的日子结婚之类的话题，一时间，就生出一些类似恻隐的情绪来。
后来凌修月婚宴去屠城，他大惊，这样就过了，做得太过了。收场不好，月灵花也会在游戏里混不下去。
没有月灵花的梦境，剑过无痕还留着有什么意义？
他从来都是劝不听凌修月的，于是也只有第一次地，在游戏里和他并肩而立，宣扬偏袒的立场。借他一直架构起来的声望，至少能帮月灵花减少一些麻烦。
等完事之后，想起那个事主。
翻了翻仓库，挑了件法师装备寄过去，反正对于自己也不算太大的财物，就当看在凌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