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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是不是担心,凉也那一向开朗的表情一点光彩都没有。
〃按照预定计划,他早就该到了。如果是前来这边的半路上出就罢了,怕只怕他那个人有点漫不经心,会不会是忘了……〃
听说凉也母亲的妹妹水品响子跟他的母亲正好相反,是个充满干劲的人。她丢下学生时代就结婚的丈夫,目前人在香港的证券公司担任管理工作,是个能干的职业妇女。
〃她没办法提前回来,所以事前的协调工作只好委托姨丈……算了,光想也无济于事。啊,那个很重吧?〃
凉也刻意提高了音量,似乎有意停止发牢骚,他看到企图搬起木箱的瑞贵停顿了一秒钟,赶紧蹲了下来。
瑞贵婉拒了凉也的帮忙,自行将足足有一个人重的木箱搬到厨房去。
〃谢谢……我一个人是没办法搬的,原本想打散了来搬的。〃
凉也一边用拔钉钳撬开箱盖,一边重重地吐着气。
〃唉虽然我力气不够不是今天才这样的,但是每当这个时候就会觉得自己也没用。七濑,你虽然高,但是体型也不算健壮,甚至可以说是纤细无肉的,我一直以为你跟我是同类型的……〃
难怪箱子那么重,凉也打开来的箱子里面塞满了米呀、味噌呀之类颇有重量的东西。
凉也一边将东西拿出来,一边带着身高比输别人的小孩子似的表情,抬头看着比他高一个头的瑞贵。
〃我们明明有同样的长相,真是不公平啊!你不觉得吗?〃
〃唔……〃
瑞贵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暧昧地笑了。凉也扬着眼睛看着自己的表情竟然带着稚气,可爱得不像是比自己年长的人。
〃我希望至少能长高一点。我知道有一种叫恨天高的鞋子,可是我在旅馆上班,从来也没见过有人穿着厚底拖鞋工作的。〃
凉也仍然正经八百地说着这些奇怪的话,着实叫人觉得可爱,瑞贵差一点就冲口而出,赶紧又吞了回去。
他觉得要是说出来就好像自己企图引诱比自己年长,而且又跟自己长得神似的男人一样。
凉也并没注意瑞贵的心理变化,迳自做了结论。
〃我在发什么牢骚啊?总之谢谢你了。我原以为还得拜托箕轮的,还好有你。〃
〃什么?拜托箕轮?〃
凉也突然提到的名字让瑞贵皱起了眉头。
〃是啊!这一共将近五十公斤哩!没想到他却轻轻松松就抬起来了,害我以为当初订东西订错了。他也是篮球社的?好大的力气,想必运动也一把罩吧。〃
〃不,夏彦不是……〃
话在瑞贵口中打转。
瑞贵这才想到,当自己下课后去练篮球时,他到底都在做什么?他突然想起那不太像没参加社团活动的结实背部。
不只这一点,仔细想想,自己对现在的夏彦几乎一无所知。
瑞贵发现他们之间一点交集都没有,不禁感到愕然。凉也好像没发现瑞贵的异状,仍然一边忙着一边说道:〃我觉得箕轮好不可思议。别看他老是昏昏欲睡或发呆的样子,其实他看得可清楚了。他帮人总是不着痕迹,很习惯照顾别人。他是长子吧?〃
瑞贵无语地点点头。夏彦底下确实有弟妹。
瑞贵对自己对夏彦目前的情况一无所知,却连这种小事也牢记在心事感到窝囊。
凉也突然停止动作,视线茫然地在半空中游移。
脸上那充满敬爱的微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原本的病态纤细,使得凉也看起来好弱小。
〃我们同样是长子,却差这么多。如果我能像他那样,一定有别的……〃
〃凉也先生?〃
别的?别的什么?
瑞贵没听清楚语尾于是反问道,凉也的肩膀倏地晃动了一下。他仿佛回过神来似的看着瑞贵,僵硬的脸上浮出了笑容。
〃啊?我说了什么?我好像失了神,自己也不知道想说什么了?〃
他似乎没有发现自己说出了心中的想法。瑞贵发现自己听到凉也不想让别人知道的秘密,感到很困扰。凉也回他一个开朗的笑。
大概是为了掩饰羞涩,凉也开始手忙脚乱地忙了起来,瑞贵帮他把堆在后门口的东西都搬进厨房,然后离开了。
他还不想回房去,他想到小林他们位于本馆的房间去看看,在渡廊走着走着,发现前方有道人影。
是个穿着蓝色和服的纤细背影。是凉也的母亲。
她两手抱着一个很大的东西缓缓走着,并没发现瑞贵就在背后。
当她快要走进大门玄关时,一个巨大的人影几乎在同时冲进了玄关。她大吃一惊,发出小小的尖叫声。
〃啊,是我,箕轮。〃
瑞贵跑过去看发生了什么事,刚好看到夏彦将濡湿润头发往上拢,露出脸孔。
〃要不要紧?〃
瑞贵轻声问道。怀中上了浆的床单散落一地,凉也的母亲高梨夫人铁青着脸呆立在当场。
〃我正在整修门柱而已。〃
全身濡湿的夏彦窥视着两手捂着嘴巴,眼睛圆睁的夫人。
高梨夫人发现夏彦一脸困惑地看着她,脸上终于恢复了血色。
她正襟危坐在铺着木板的玄关上,将散落一地的床单放到一旁,抬头看着夏彦,露出浅浅的微笑。
〃你这么辛苦地帮我们忙,真是不好意思。〃
她深深地行礼致谢,夏彦很难为情地俯视着那纤弱的身子。
瑞贵在不远处看着他们,不经意地拢着头发的夏彦,跟刚好抬起头来的高梨夫人,视线对个正着,害得夏彦更不知如何是好。
看到夏彦急忙用缠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拭着头发,他不禁叹了一口气。
瑞贵心想,和年纪跟自己母亲差不多的纤弱和服美人这样相对而视,自己大概也会有同样的反应;但是,看到一向不动如山的夏彦显得那么狼狈,瑞贵不禁有点幸灾乐祸。
另一方面,夏彦终于发现同样被雨水濡湿的毛巾根本没什么作用,便开始拧起毛巾来。于是多得吓人的雨水便落在扫得很干净、铺着玉石的玄关上。
〃对不起!〃
〃没关系。〃
〃笨蛋,你在搞什么!?〃
〃七濑,原来你在啊?〃
听到瑞贵愕然的声音,夏彦顿时一脸得救的表情。
大概是看到瑞贵让他感到心安吧?原本显得狼狈的夏彦好不容易恢复了正常。他像猫狗一样甩着头,将水滴甩落,用手指头将落在前额上的浏海往上梳,然后开始解着被淋湿而变硬的鞋带。
他那濡湿的身体弯了下来,因此身体的线条便清晰地浮现。
我对这家伙是一无所知。瑞贵咬着牙,凝视着夏彦的背部。
瑞贵被轻轻叹息的声音惊醒,抬头一看,发现夫人正捂着嘴看着自己和夏彦。
〃请问有事吗?〃
现在对瑞贵来说,跟高梨夫人交谈比跟夏彦要轻松多了。高梨夫人对瑞贵轻轻摇摇头,浅浅笑着移开了视线。
〃没什么。你们都好健康,而且还很开朗。〃
她说着低下头去,以纤细的手指头整理散落一地的床单,用熟悉的动作站了起来。
〃啊……〃
瑞贵和夏彦相对而视,给了一个似是而非的答复。
夫人一低下头,长长的睫毛在脸上落下了阴影,那种美更凸显了她落寞的印象。从领口裸露出来的细白肌肤,则散发出了一种病态的气息。
〃我们都是运动选手,当然要有精神。至于开朗的只有小林一个,他连我们的份都用光了…〃
〃哦。〃
把埋在床单中吃吃笑着的夫人就像个含羞带怯的少女一般。瑞贵不觉松了一口气。体弱多病而线条纤细的美人不是他想深交的对象。
正因为自觉和凉也神似,所以面对夫人这种类型的人让他觉得不怎么舒服。
他觉得对方好像刻意让他看到原本应该要加以掩饰的弱点。
正当瑞贵不知道如何接话,笨拙地游移着视线时,夫人用两手将床单和浴衣、枕头套等一把抱了起来。这时候行动胜过言语。
〃让我来。〃
瑞贵伸手想要接过去,夫人却慌张地往后退。
〃不,我不能让客人做这种事!凉也会生气的。再说,旅馆业务方面我不能帮什么忙,但是这种事情至少…〃
〃何必跟我们客套?反正房间有好几间,不是吗?〃
夏彦也伸过手去。夫人紧紧抱住床单,一脸困惑地抬头看着他们两人。
〃可是,箕轮先生全身都湿透了,而七濑先生一身都是灰尘……〃
〃啊〃
两人急忙低头看着自己。
豆大的水珠会从夏彦修长的手臂和长长的浏海上滴下来,弄皱刚洗好的床单,而瑞贵则因刚刚搬了东西,运动服上沾满了泥土和灰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