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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教练。人家改还不行吗?”陈娇朝段教练飞个媚眼。教练仿佛没看见,去裤袋摸烟。烟盒早就湿成软纸团了,他还往外掏,烟丝像泡松的马粪,涂了他一手。幸好陈娇包里有女士烟,急忙递过来:“教练,你凑合着抽。”他也不挑剔了,点着深深地抽了一口。
“我们都有毛病,教练。像我就经常忘了打转向灯。”罗佳诚心作自我批评。“你以后尽管训我们就是。”
“我训你们,你们嘴上不说,心里服气吗?”教练呼地吐出一大口青烟。“今天这事儿,还怪我没教好你们。你们都那么聪明,只有我这个粗人混饭吃。”
“教练,你就别说反话了。想骂就骂吧,闷在心里会长病的。”我们都开始劝他。看他水淋淋地坐在地上那副狼狈样,或多或少都有了同情心。
“我骂你们,我心里好受?我是替你们急啊!我看过中医,他说你干这行,长年累月地上火发火,对身体不好,会坏了你的根本。我明白他的意思,我不会长寿……”他声音有些哽噎。“无所谓,真的无所谓!看看马路上三头两头出事故,有些年轻人,刚拿本没几天,不是自己伤了死了,就是害了别的家庭。我心里想,我宁愿少活十年,也要把我的学员教好!求你们认真点,再认真点!千万别忘了头一天学车时发过的誓言:尊重生命,坚决不做马路杀手!”
大伙儿都沉默了,或者说是给感动了。我仿佛第一次探触到了他那粗俗的外表下鲜为人知的内心世界。听他刚才的话,他其实应当是一个崇高的人吧,不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那个神秘的电话又怎么解释呢?
第二部分
19烧烤摊夜话(1)
在这座所谓的省会大都市,每到傍晚,就会有许多烧烤摊水泡豆芽般地冒出来,占据着大街小巷的人行道,显示出它乡村的一面。那天傍晚,我跟着段教练来到驾校附近的一个地摊上吃烧烤。占了一张矮桌子,拉马扎儿坐下。四周满是食客,男男女女围着桌子大快朵颐,散装啤酒一杯杯干着。长方形烤炉上青烟缭绕,气味刺鼻。地下满是肉骨头花生壳脏餐巾纸。来这儿消费的不光是工薪阶层,还有以车代步衣着鲜亮的时尚男女——他们吃腻了大餐来这儿换口味了——人人嘴上都油光光的。我们先点了煮花生、煮毛豆和两大杯扎啤,又吩咐服务员上烤羊肉串、烤鸡翅和多春鱼。不一会儿,几十支才烤好的羊肉串先送来,上面还洒了红红的辣椒粉,表面上汪着一层亮油,分外诱人。
“来,干!”不约而同地招呼,两只大玻璃杯撞响了。
吃着烧烤,我说:
“段教练,白天的事,让我很感动。过去对你有些误解。其实,你干这行,也真是不容易!操心费力的,恐怕工资也不高吧?”
“是呀,每个月只有四百二十元的底薪。要是考过一个学员,驾校再加一百块钱的奖励。”
“那你为什么不多带几个学员?我看这期唐教练就带了八个,你才六个。”
段教练喝光了酒,招呼服务员再来一杯。而后说:
“我讲个故事给你听——我早就想对你讲,没有想好。我知道你这个记者不光是来学车的,你还有其他的目的,你想了解什么事儿。我说的没错吧?”
我倒愣了,掩饰道:“你想多了吧?我没什么目的,只不过是职业习惯。本来专门学车的,顺便呢,想多了解了解各种信息。如此而已。”
“好吧,这也不重要。还是听我讲这个故事吧!——
“多年前,我有一个好哥们,我俩好得就像一个人似的。他是车管所考试科的考官。有一年,考试前,有个学员通过熟人送了他一条烟。第二天路考时,尽管他处理情况不行,中途还熄了火,还是让他过关了。学员拿到驾照不到两个月,就撞了一个女孩子……”
“一条烟就制造了一个马路杀手,真是太混账了!”
他端起服务员送来的啤酒杯。可能酒太满了,稍微一晃,浅黄色的液体就溢出来。他放下杯子:
“是太混账了!”
“你那哥们,还当考官吗?”
教练摇头。
“他改行做什么了?”
“他,死了。”
“我好像有点儿明白了,你为什么这么严格要求我们,为什么骂我们了。”我坦诚地说。“说实话,我们都背后议论过你,我也骂过你。”我举起酒杯,“教练,我正式向你道歉!”
“不,用不着。谁都有做错事的时候。”他没同我碰杯,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今年春天,有个地税局的学员,还是什么副科长,只跟我学了一天,受不了我的训,退了学。临走时还和我吵了一架。那人说,姓段的,你走着瞧,看我怎么拿出本来!上个礼拜,我见到他了,开一辆公家的切诺基。我正琢磨着这车怎么不打转向灯就靠边停下了呢,哪个师傅教的?司机一下车,我认出来了,就是那副科长。故意得意扬扬地跟我打招呼。原来他退学后去了红金,早就拿上本了。”
“红金驾校?”
“对。那儿太乱了!学车时,你可以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考试时自有办法叫你通过。前年吧,我在那儿干了不到两个月,实在看不下去,就走了。没想到现在还是那个样子!”他叹息着。“我有时觉得自己很傻。我这样拼命教,一年才教多少人?而那些只认钱不管他人生命安危的黑心驾校,每天都在制造着大批马路杀手。”
“教练,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想我可以写篇报道。”
“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调查。”
我马上拿出手机,打通了部主任的电话,说了一番。我合上手机对教练说,领导同意我去暗访。我明后天请个假。教练点头:“我支持你。如果你耽搁了学车,我可以加班教你。”
我很受感动,伸出手。他迟疑片刻,抬起手来。我握住,发现他手心湿漉漉的,全是汗。
可能看我神情有异,他立即抽出手,在裤子上擦了擦:“天真热!”我更是诧异。天不是很热,而且晚风习习,比较凉爽。那么,他是紧张的?为什么紧张?忽地,我又想起那个神秘的电话。我决定突然袭击:
“教练,五年前你做什么工作?”
他仿佛没听见,呆了片刻,起身问服务员厕所在哪儿。等他回来,抓起粗糙的纸巾擦着手,我又问了一遍,他才平静地回答:
“你说我还能干什么,还能离开这行?——我那时候开车,给人家开车。”
19烧烤摊夜话(2)
我没再问下去。所有的教练都是司机出身,这回答从理论上没有任何破绽。但直觉告诉我,他有可能没说真话。
吃完跟教练分手,因为住所方向相反,他朝北我朝南。走了两步,脚下给什么一滑,差点儿摔倒。等站稳,突然发现葛咏就坐在近处一张小桌上,他趴着头啃烤脆骨,偷眼瞅着我。四目相视,他有点儿不好意思,说:“师哥,是你呀!”我心说,我要是不看见你,你还不搭理我呢。就道:“一个人呀?”“不,我在等朋友呢。”我看他面前已经有一把吃光内容的铁钎子,不像等人的样,心里有点儿疑惑:他干吗呢,不会是跟踪我和教练吧?有意思!又想也可能是碰巧了,就朝他挥一下手,去公交车站了。
20
20咖啡加糖(1)
华总家里的晚宴已近尾声,请的是粤发公司的梁总。本来嘉园也答应过来作陪的,结果临时“有事”没有来成。
陈娇天生不会做饭,幸好保姆宋姐的厨艺不错。在家里吃,少了餐馆的嘈杂和客套,多了家庭的宁静与温馨,宾主都感觉气氛良好。饭后,主人请客人去二楼大露台上小坐。保姆在楼下叫华总接电话。华总说了声对不起,匆匆下楼了。
月亮升起来了,水银般的月光照着露台下别墅区的花园,喷泉、水池、长廊和扶苏的花木历历在目,间或有夫妇或情侣相依而行。宋姐送来咖啡,又退下了。
“梁总,请喝咖啡。”陈娇招呼道。
梁辉端起杯子。陈娇又问,放奶吗?梁辉说:
“不,我喜欢黑咖啡。”
“我要放些奶。”
“你还喜欢多放糖,至少是三块。”梁总仿佛是随意说。
“是呀。”陈娇也随口应着。整个吃饭过程中,她感觉梁总这人既风度翩翩,又非常随和。虽是初次见面,一顿饭下来,已经把他当老朋友了。
她往咖啡杯里沉了三块方糖,用小勺搅了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