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占美定睛看见了。
一根古旧的尖木樁深深贯进桌面。
“用这东西把怪物的心脏贯穿,然后──”男人抽起放在椅上的一个黑色皮囊,打开来掏出一具湿漉的圆球状物件。
“──把怪物的首级砍下来,烧成灰燼。”
占美惊叫着,跌跌撞撞地奔出酒吧。
酒吧回复了寂静。
刚才的重击声和占美的异常举动,惊动了老板麦肯连。他躲在柜檯后,手掌摸到了藏在收银机底下的手枪。
男人却不知何时到了柜檯前。他一手挽着皮囊。黑貓伏在他的肩上。
“对不起,老板。看来我喝多了……酒。”
麦肯连听到大门开关的声音。
他探头出柜檯外。男人已经消失,只余下柜檯上四张十元美钞。
“他妈的……”麦肯连收起了钞票。他决定打烊了。
在收拾店里时,麦肯连发现了插在桌子上那根尖木樁。他摸摸突出桌底的樁尖。
“我的天……”
用一根木樁贯穿坚硬的木桌──简直是违反物理的事情。但眼前却是触摸得到的证据。
“这究竟是……甚么玩意?”
老板麦肯连交上了好运道。他灵机一触,重新布置了酒吧,用那张被木樁贯穿的桌子作噱头。酒吧改名为”吸血鬼之馆”,不久生意便兴旺起来。
人人都想来看看那张桌子,听听老板说的恐怖故事。
温尼柏市的连环凶杀案神秘地结束了。警方没有抓到任何人。几个月后案件已被媒体淡忘。
至于占美,从那一夜起竟戒了酒。因为他每次嗅到酒的气味,便回想起那颗血淋淋的头顱。
1999年墨西哥
1.N.拜诺恩之日记(1)
八月十二日
我同情吸血鬼。
谁不惧怕死亡?世上值得留恋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人要生存下去也有太多的理由。
但是我深信:生存不应建筑在死亡之上。谁也无权以別人的死亡铺垫自己生存之道。
所以我同时憎恨吸血鬼。……
……此我庆幸这次圣亚奎那之旅没有杀死任何人类。
假如我杀人,我将失却了捕猎吸血鬼的理据;假如我杀人,那么我跟我所深痛恶绝的吸血鬼还有甚么分別呢?
我绝不愿变成像”他们”那样…………瑚安娜的结他声在我心头徘徊不去。
他们说:她的结他曲像古柯倘诵穆鲈径!
我想到的却是一潭平静的湖水。湖中有慧娜的倒影……瑚安娜消失了踪影。我知道她不会再回来。圣亚奎那镇的居民永远再听不见她动人的结他哀曲了。
祝她幸福。
muchas felicidades。
2.赤色十字架
七月二十日
墨西哥 圣亚桂那以东五公里
透过红外夜视瞄准镜所见,寂静的荒郊公路上一切都蒙上诡异的淡绿色。
瞄准镜中央纵橫两条照准线,构成一个杀气腾腾的赤红色十字架。上面有着棘剌般的精密刻度。
杀手把呼息压得极轻缓,以稳定手上的奧地利制”斯太尔aug”步枪。
枪上瞄准镜头直指向公路西端的远方。
微弱的汽车声传来。
细小的浅绿光点在瞄准镜內出现,渐渐变大。杀手辨出了正是狙击的目标。
杀手把右眼移离镜头。他闭目深呼吸了三次,最后再吸气一次,然后完全闭住气息,恢复了瞄准的姿势。
夜间的树林虽然十分凉快,但杀手握着塑膠枪柄和前端把手的双掌仍滲满汗,紧贴着枪托的右肩部衣衫也湿了一大片。
杀手忍着想大口呼吸的冲动。
步枪随着轎车的接近而移动。
黑色的六门式长型”平治”轎车,亮着兽目般的灯光在公路上驰近。轮胎輾过沙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
“赤十字”中央的交叉点落在”平治”车首。车灯令杀手右目仅能睁开一条缝。
右手食指扳动枪机。
“aug ”枪管上的榴弹呼啸飞去。后座力把杀手肺內的空气从口鼻迫出。
杀手的计算出现微差。榴弹没有直接命中”平治”车首的引擎部位,而落在轎车中段的下部。
猛烈的爆炸力把整辆轎车托起半呎。由于急速行驶造成的惯性,轎车向前飞出,车首左角重重墮向路面。撞击的反作用力又令车身翻覆,暴露出动物內脏般的底盘和朝天空转的轮胎。车顶着地向前方滑行了数公尺,磨擦出鲜明的火花。
公路两旁的十二名杀手一起从树丛涌出。其中两人向翻转的轎车补上两颗手榴弹。其他杀手则一面奔近,一面以手上轻机枪向车身不断扫射。
防弹车窗裂成密麻麻的蛛网纹,却仍没有毀碎。
两颗手榴弹前后相隔不足一秒接连爆炸。一具车轮被炸飞上半空。但完全防弹的车身仍旧没有半丝裂缝。
左方一名健硕的杀手咒骂了一声,拋去轻机枪,取下斜挂在后背的火箭炮,半蹲在地上作好射击姿势。
其他同伴后退避开。
火箭弹轰隆飞出炮口。
轎车随着爆炸猛地向右弹开。一名杀手差点被热烫的车尾擦过,惊嚇得坐倒地上。
爆炸力量造成轎车侧滚,恢复了车轮着地的原状。轮胎已被烧熔,软软黏在沥青路面上。
左侧后门被炸脱,拋出一具血肉模糊的尸身。杀手像反射作用般朝死者补上几枪。
再一次包围扫射。
焚烧的车壳內没有半点反应。
最后一颗子弹在一分钟后打出。杀手群一边忙乱地更换弹匣,一边走近焦黑的”平治”。
“不用看了吧?”刚才发射火箭的剎手笑着说。”没有人能在这种攻击下生存。”
“要确认’他’是否在车里。”回话的杀手看来是首领。他率先举起轻机枪,小心翼翼地瞄向车身內部。
“一,二,三……”首领点算车里的尸体,再瞧瞧被拋出车那具尸身。”……四。只有四个!”
他以枪托扫去车窗四边的碎玻璃,屏住呼吸探身到车內,再次仔细点算。
他审慎地俯视座椅下方,看看是否藏着他要找寻的第五具尸体。没有。
上方车顶突然发出声响。
“甚么东西……”首领把上半身从车窗抽出。
他看见车顶上站立了一双红色蛇皮短靴。靴子上釘着的蛇头标本,呈现生前张牙欲噬的凶狠表情。
他永远不会忘记那两只尖利的蛇牙。
七月二十六日
圣亚奎那阿苏尔酒吧
“妈妈……”
瑚安娜赤着脚走在酒吧二楼的廊道上。
她无法入睡。脑海里烙印着”他”的脸。哭得泪腺也疲倦了,蓝色的眼睛仍无法闭上。
她在黑暗中摸到母亲房间的门。
“妈妈……你睡了没有……”她把唇贴近门,轻声的说。
“我想跟你聊聊……”
没有回答。房內却传来好像拖动物体的细碎声音。
“妈妈……”
瑚安娜轻轻扭动门把。没有上锁。
她把门推开。
房內的木制百叶窗关着,令房间比走廊还要黑暗。
藉着门口的微光线,瑚安娜看见垂下白纱帐的床上,母亲正蜷曲着身体熟睡,还发出微微的鼾声。
瑚安娜叹了口气,轻轻把门关上。
假如房间里稍微光亮一些,瑚安娜刚才会看见,遗留在房间地板中央的一灘十子形血漬。
七月三十日
圣亚奎那以西一公里 圣何塞坟场
一只壮硕的禿鹰悠然降而下,双爪落在一座新坟的木雕十字架墓标之上。
禿鹰收起玄黑的翅膀,蹲在墓标的橫条上休息。
他并不急于覓食。附近的食物十分充裕。他只是有点不明白,何以近来曝尸荒野的人类特別多。
夕阳触及西方远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