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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黑暗的是……人心。
她感到维从身后静静地抱住了她。她熟悉的气息从背部愉悦地涌了上来,弥漫了整个身体。
维,我们是彼此世界里唯一的光亮。她暗暗说。
可是却是最绝望的一丝光。维曾经这样对她说。
一缕发丝从维的脸上滑下,她侧头,看见维的眼睛紧闭,颤抖的睫毛仿佛在诉说着一个绝望。不,事情不会这样。尽管她们都是脆弱的人,但她们不同。维更加信仰绝望,她说过不止一次,她说,失,我们的相遇是一场摆脱不了的灾难,我却不得不心甘情愿。而她,她不同。她坚信所有事情都有存在的理由,她们已经相遇了,这事情无法改变。许多个夜晚她抚摸着维光洁的身体,这柔软足以使她蔑视一切绝望与困苦。
可是现在该怎么办啊?无形的猛兽已经逼近她们。她仿佛已经能感受到墙角冰凉的触感,无情的墙已经堵住她们所有的去路。她们不能够逃,一旦逃了,就等于默认。留不下一点余地的默认。而她们最怕的就是这,不是怕为自己,而是怕为家人。她们都只是平凡女子,她们怕,怕如果她们一走了之,她们或许会失去除彼此外的整个世界。
这失去的可能使她们却步了。都不是冷酷自私的人,所以放不下担子;都渴望寻找自己的幸福,但却总是在痛苦中度过漫漫长日。
如果和整个世界对立,那会是怎样的孤独……
窗下的马路上汽车尖利的声音划破城市肮脏的脸。她和维都一震。维已经睁开了眼睛,那透出的疲惫而无助的光,像一只寻遍所有垃圾箱却找不到任何食物的流浪小猫,令她浑身震得发抖。我们该怎么办?她听见维的声音,淡淡的,但却是那种涩涩的气息。维本是淡定的女子,经受了多少事都依然人淡如菊;可这一场无望的爱,已经打乱了她所有的步伐。她想起她们的相遇,维在弥漫的灰色烟雾里显现,端着一杯红酒,火红色的围巾和酒像灯光一样灼通她的双眼。
后来维对她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忽然离开桌子向她那边走来。总之,她们这就遇见了。很像张爱玲写的那不早不晚,正好在时间荒野里的相遇。维辞掉了原来的工作,凭着她令人无法抗拒的气质和漂亮的文字,轻易地就能够与她坐在了同一个办公室里。她设计,维做文案。生活与爱是那样理所当然,又是那样疯癫狂乱。野草疯长,她们就这样在彼此中寻找真正的爱,真正的自我。
她的嘴角浮过一丝笑。
可是现在,又有什么办法?她只觉得脑袋里翻腾着,喧闹着,像滚开的水;她轻轻擦过沉思的维身旁,伸手去取今天的晚报。她需要放松。这样下去,她会疯的。
可是该来的,又该怎么逃避呢?她知道,这是无法逃避的命运。从那一刻起她们,都知道。
11
我走在街上,就像一个落魄的流浪汉。在这个花花世界,我确实像个流浪汉。有住的地方,但没有归宿;有可以说话的朋友,但是没有打开心的钥匙;有钱赚,但这点钱就跟大海里的几滴水没什么两样。所有的东西都注定了我不会被重视,甚至不被自己。
我踏进吱嘎作响的电梯,那张地毯仿佛在嘲笑我的落魄。电梯四边明晃晃的,我可以看见一个又一个重叠包含的像,兴致勃勃地向我展示无限的神秘诱人。去他的。比起神秘的无限,恐怕是一顿丰盛的晚餐更容易引起许多人的兴趣。然后再是足够吵嚷的电视节目、足够八卦的小报、足够热的洗澡水。这些就可以让一个人很满意的活着,像一条浅滩上的水草。
钥匙在门锁里发出呻吟。狠狠一撞,门才打开。曾经有一个同事称赞我的住所像《陋室铭》,我应该多么感谢他的抬举啊。不是苔痕,而是霉菌上墙绿;更没有蛟龙和神仙,我的住所——不,我的洞。我像一只喜阴动物,生活在滴滴答答粘腻的潮湿里。
一切都是这样。我扯下领带,扔在洗脸台上。看着镜子,一些迷雾仿佛清晰:我好像知道了自己今天做了什么。我旷了一天班,准备等着明天扣工资。我跑到了一个图书馆,而我最讨厌图书馆。我中午吃了一只汉堡,而不是什么工作便餐。我今天没有看到那些报表。我今天没有听到那些女同事们的枯燥得可以沾水就拧出泡泡的讨论。我今天……好吧,我承认,今天是如此的不正常。我心底的什么东西好像也发生了变化,蠢蠢欲动,把我当成了终于成熟的土壤。见鬼去吧。我从来就不是什么肥土。我贫瘠,干旱,缺少阳光。不适合植物生长。
可是我还是做了。这是不是使我看上去像只剥了皮的海胆一样糟糕?
我拧开电视机,却无法听进一言一语。暴躁地敲上电视机。打开窗户,冷风肆无忌惮地灌进来,可那只东西却还是在拱动。我感到有些躁热。多么热闹的世界啊。一切欲望都在拱动,就像我心底的这只小东西。爱情不停地熄灭又疯狂生长,物质不停地消耗又生产,话语不断地说出又酝酿,这是个多么繁忙又如此徒劳的世界。而我们,我们被教会要适应这个漂亮的世界,把自己扔进里面,像往锅里扔一只胡萝卜。切碎的,以便更容易煮熟。
而在这冷风里,我是孤独的。我从未停止过感到孤独,就因为自己不想当一只胡萝卜。
可讽刺的是我依然这样做了。我在税务局工作,是我可爱的父母为我的安排。他们最喜欢的就是削萝卜,再扔进锅子里大煮。大家都说,一百分好啊,然后父母就要我得一百分;大家都说,男孩子应该剃平头,他们就强行剪去我钟爱的半长头发;大家都说,学生不可以不务正业,所以他们就收去了我所有的课外书。终于有一天大家都说,当公务员好啊,他们就买通关系,强行把我送进了税务局——这只乱七八糟的大锅。
可笑的是我做了四年依然是这个位置。而他们从来没为这个不给我脸色看。
我不知道有梦想应该是怎样的,因为我已经忘记了。抑或说,从来没有过梦想。像我这样,已经没有资格奢望获得梦想了。一开始我时常感到不甘心,生活不应该是这样的;而现在,我连不甘心都没有了,我已经很好地被煮熟了。从生到熟不难,而从熟到生,除非奇迹。所谓的熵增原理。
可是我今天干什么了?我再一次试图回忆。这拱动的又是什么?我无法解释。在冰冷的洗手间里,我脱下衣服,看着这一具无神的躯体,是这样干燥而缺乏水分的孤独。它像树藤爬满整个墙壁,在镜子和我的眼睛里无限映射。
12
12
坐在苏格的办公室里,我的确稍微有些不相信自己的神智。好吧,今天是我第二次逃班了,但我的心里却没有一丝愧疚感,仿佛一个逃惯了学的孩子。这个奇怪的事件把我所有的步调都打乱了,仿佛我心里的那只胡萝卜又想重新复活。
“这颗小行星大概不打算回到轨道里去了。”我喃喃自语。苏格已经听惯了我的奇言怪语,无动于衷。我很欣赏她这点,税务局里的蠢蛋们从来就没有这种适应精神,这么长时间了我还是那里的一个笑话,还是能够使女同事们尖叫。而且我有个奇怪的感觉,那就是苏格那不够锐利的眼神仿佛带着一丝嘲笑。
“报道发了。”她扔过来一张报纸,“我很希望有哪个读者能给点意见。”
“噢,他们会的。”我回答,一边浏览,“现在的人们最喜欢的就是在洗澡之前的间隙里,对自己一点也不了解的事情发表自以为是的言论。当然,还会有更自以为是的人把它扔到信箱里,读者来信就这样产生了。”
“你大概也是其中之一。”她回讽。
“谢谢。你觉得顾星城这人怎样?”
“托你的福,这个顾星城浪费了我不少时间。”苏格的语气有点无奈和生气,生自己的气,“我还真查了不少东西,可惜不是废话就是已经知道了。真不能相信那时的报纸迟钝如此。”
“它们只关心文革小组某某点了谁谁的名。”
“我的情报网原来这么破。”她果然在生自己的气,真是可爱的女人啊,“难不成我还得潜入安全部的网络去偷国家机密?”
“说得好,等被发现了,你可以天真地申辩:‘我只是觉得好玩’,就像那个可爱的美国少年黑客一样。”但是……记者的情报网也找不到比我找到更多的信息,太反常了。或许——或许?
我的屁股跳上了她的桌子,我承认这不是什么好的举动,但是这个突然跳进脑海的解释忽然